男人醒來後伸了個懶腰,雙手用力地搓了搓臉。


    “我說你,好好迴去睡一覺吧,你在這毫無形象地打盹,我看著真覺得罪孽深重啊。你們那小警花要是看到你這個樣子,正懷春的少女心還不得碎一地。”這麽多天他喝那小警花煲的湯可喝的著實不少,熬的大骨湯,雞肉湯,排骨湯全都燉得酥爛,不腥不膻不油不膩。林中裏模樣不錯,也確實能讓小警花這麽用心地去做這些事。那張好看的臉順便在醫院裏收攬了一幫小護士的芳心。


    林中裏搖搖頭後站了起來,“我沒事。最近天氣不好,你都沒出去過。今天是來陪你散散心的,剛好我也睡飽了,一起出去走走吧。”


    小公園裏的人並不多,有幾個小孩在園子裏捉迷藏。林中裏推著輪椅,上麵坐著一臉無可奈何的吳少言,“醫生都說了我能拄拐,這麽多天吃了睡睡了吃,就這麽一截路還得坐輪椅,再這樣下去我都快廢啦!”


    “你還沒養好,醫生也說過盡量少下地。你這麽不注意,傷好得慢,什麽時候才能出院?”


    因為噩夢的原因,他確實掰著指頭算天數,指望早點出去來著。有時候實在憋得慌,也會拄個拐在走廊裏散散步。這些都沒跟林中裏說過,男人全看在眼裏。真是的,也不知是哪個護士出賣了他。


    他們兩人正走著,一個女孩躲避著其他小孩的追趕,迎麵撞到吳少言摔倒了。他急著想扶起那個小孩。女孩卻很快就拍拍手爬了起來,誰想到她剛剛站定,就氣嘟嘟對著吳少言說,“不要擋我的路,你會害我輸的。”說完,從吳少言身旁溜走了。其他小孩也嬉鬧著一個接一個地跑了過去。吳少言卻突然有些即視感,記憶中,也有些小孩銀鈴般的笑聲和打鬧聲。他十分訝異,轉過頭,“林中裏,我結婚了嗎?”


    林中裏的表情則是十分古怪,“為什麽你會這樣問?”


    “不,沒什麽,我在瞎想。”


    “沒有,至少據我所知,沒有。”


    吳少言的思緒一時間亂了起來,就在剛剛,他腦海裏閃過畫麵,一個身著白裙的小女孩叫他“爸爸”。


    如果他沒有結婚的話,為什麽會有女兒呢?孩子的媽媽呢?她們現在又在哪裏?為什麽他出事了,卻沒有人來看他呢?


    “家庭”之於他,其實是個很陌生的字眼,當一個人失憶以後,才會迫切地需要一個世界上隻屬於他的身份來證明他曾經的存在。對於他來說,自己的過去從現有的情況來看,幾乎沒有留下什麽能讓他感到安心的地方。林中裏再好,也畢竟隻是朋友,而家人,不應該是任何時候都會互相陪伴的存在嗎?如果,自己有一個家庭的話,他的心,至少不會這麽惴惴不安。感覺自己現在的平靜生活像是跟老天借來的一樣,總有一天,是要還迴去的。


    “在想什麽?”林中裏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是些很蠢的想法,不提也罷。”


    “沒關係,我想聽。”


    吳少言猶豫再三,“我在想,如果我有家人的話會是什麽樣?”


    輪椅不動了,林中裏走到他麵前,俯下身看著他,“家人,不就在你眼前嗎?”


    “啊?”


    “我做你的家人不好嗎?”林中裏的眼睛晦暗不明,充斥著他讀不懂的情緒。長時間連軸轉的原因,男人的眼睛有些充血,下巴上還冒著新長的鬍鬚。其實單看五官的話,林中裏長的很好看,狹長的丹鳳眼,高挺的鼻樑,長長的睫毛投下的影子跟著陽光一眨一眨。可是現在整張臉上隻寫著一個字,累。他不由自主,撫上了林中裏的眼睛。霎時間,發現男人的五官如此熟悉,好像他在心中已經描畫了成百上千遍一樣。吳少言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在那一刻確信了自己過去和男人一定非常親近。


    “所以你有什麽事可以直接告訴我。不要憋著。也不怕憋出病來。”


    “我沒……”


    “你最近為什麽會一直做噩夢?什麽讓你那麽害怕?為什麽你一句話也不跟我說?”


    因為你。如果真的那麽親近,會怎麽看待犯了罪的他呢!吳少言兩隻手用力地握著,避開了林中裏的視線。


    “你也沒告訴我啊,我們是怎麽認識的,你是做什麽的,我是做什麽的,你什麽都沒說不是嗎?”他還得旁敲側擊地去問魏警官才能得到零星半點的信息。


    “過去,很重要嗎?”


    “當然。你沒有失去記憶,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恐慌。萬一真的殺人了怎麽辦,我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我是如何生存的,這些都沒有答案啊!”


    “你不會殺人的。那不可能。”


    林中裏抿緊唇,站了起來,“走吧,我送你迴房。”


    他又一次來到了那個隻有黑白的房間裏。這裏應該是陸展笙的房間。與上次不同的是,陸展笙正坐在他對麵的沙發上,目光如炬,死死盯著他看。


    “爸爸!”一個聲音叫著他。那是在他腦海裏閃過的女孩,正站在陸展笙死時躺著的地毯上。


    “爸爸,為什麽不救我,我好疼,我好疼啊!”女孩的眼睛變成了黑洞,白裙子上染著鮮紅的血,越來越多,直到整條裙子變成紅色的。他想去救女孩,卻發現自己一動也不能動。腳下的地板變得像泥土一樣鬆軟,慢慢地向下陷去。本想掙紮著向上爬,陸展笙死死地抱住他的腿。那個人搖晃著空空蕩蕩的腦袋,血順著陸展笙的額頭流進眼睛裏,鋪滿了整張麵孔。陸展笙發狂一樣地笑著:掉下來吧!掉下來吧!那聲音,尖銳的刺耳,就像是魔鬼在將要犯罪之人耳邊的狂叫一樣。


    吳少言在半夜時睜開了眼睛,林中裏早已經迴去了,整個病房裏空蕩蕩的。把被子扔到地上後,他整個人抱著被子縮到牆邊的角落裏。他像是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浮木,牆壁就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第二天,林中裏來時,看到的就是縮在牆角的吳少言,男人嘆了口氣,蹲了下來,“我們迴家,好嗎?


    第3章 囈語


    他變成了一個可以哭可以無理取鬧可以大聲地喊著不要不要的孩子,不管多麽的任意妄為,總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安慰著他,撫平他所有的不安和痛苦。


    “到了,就這兒。”林中裏幫吳少言拿著行李,迴頭看著在單元樓門口發著呆的他。


    這裏看起來好熟。


    “怎麽啦?”男人湊近正出神的吳少言,打亂了他探尋記憶的腳步。


    “沒……就覺得……有點眼熟。”林中裏愣了一會兒後,突然開心地笑了,“是麽?”


    男人拉著他上了樓梯,“因為這就是你的家啊!”


    “這是咱倆合租的房,你剛來這兒不久,東西也沒多少。”男人把他領到房間裏。裏麵很幹淨,他在醫院住了兩個月,也沒見書桌上有灰什麽的——這房間一看就是經常有人打理的樣子。


    “啊!對!”林中裏拉開他床頭櫃的抽屜,“你的身份證和存摺我都放到這裏了啊!”他那少得可憐的行李很快就收拾完了。之後,吳少言拉開抽屜,身份證上的照片略顯稚嫩,也十分陌生。此時他突然想起在醫院時,死纏爛打好吃好喝地供著才從魏皓之口中套出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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