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少棠一夜未眠,此刻眼睛泛紅疲憊不堪,再加上前幾日在牢中受的苦,更是顯得他形容憔悴。


    一旁服侍的手下見此,上前勸慰道:「殿下,禍亂即已弭平,還請您保重身體去休息片刻吧,畢竟大安的未來還要依靠殿下。」


    聽他此言,雲少棠揉了揉緊皺的眉頭,搖了搖頭,道:「不必了,我還有些急事要親自去處理。」


    雲少棠知對方是關心自己,但隻要一想到段君白現在還不知怎樣了,他哪裏還有休息的心思,隻想著早點見到心上人。


    雲少棠吩咐道:「傳令下去,為我備馬,我要出宮。在我離開期間,有任何事都去找五皇子處理。」


    「可現在正是非常時期,怎能讓五皇子幹預政事?」


    「嗯?本皇子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屬下不敢,這就去準備。」


    三皇子平時與手下將士同吃同住,彼此關係不僅是上下級,更是過命的兄弟,因此他也從不在他們麵前擺皇子的架子。而他此時突然以本皇子自稱,就是表示心意已決、不容反駁了。


    此時天色尚早,街上還是一片空曠寂靜,雲少棠脫下戰甲,披著墨色大氅,騎著烏雲踏雪一路疾馳趕往雲麓山。


    雲麓山就在京城不遠處,在平日裏這點路程也不算什麽,可現在雲少棠心係段君白安危,卻感覺此路是如此漫長。


    時間漸漸過去,天色卻不見透亮,而仍是一片晦暗,好似映照人的心緒,難以撥雲見日。


    山路難行,雲少棠又不像雲昱賢一樣常來此拜訪,路途不熟,因而隻得步步小心。又不知何時,天空飄起細碎小雪,北風席捲下,灑落行人滿身沁涼。


    雪勢漸大,將天地間染成一片純白,隻剩下落雪不沾的黑狐裘大氅和□□烏雲踏雪還能保持原本色彩,卻也像是寒江獨釣的水墨畫中那一葉扁舟上的老翁,在蒼茫天地間毫不起眼。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雲少棠終於隱約能看見前方似有一個模糊的建築黑影,那想必就是國師府了。


    想到與段君白重逢在即,雲少棠臉色露出幾分喜色,雖隻與段君白分別了一天時間,但他卻還是感覺心裏空落落的,之前被事務將時間填滿,他還能暫抑相思,但此刻獨自一人,各種念頭翻湧上來,卻是控製不住擔憂的情緒了。


    又行了一段路,巍峨神秘的建築越加清晰,見此雲少棠從馬上下來,打算最後一段路步行過去。他摸了摸馬頭,道:「我要去接君白了,你在這裏乖乖等我。」


    烏雲踏雪靈性十足,似能通曉人言,以前雲少棠如果與它分開,它從不曾亂跑,而是聽話地留在原地等主人迴來。


    但這次它卻不知為何撒起嬌來,雲少棠一離開幾步,它就跟上來,一雙眼睛裏似有依依不捨之光。


    「踏雪,停下,我很快就迴來,乖。」雲少棠笑著揉了揉它的頭,轉身離去了。他的身影漸行漸遠,慢慢的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最終消失不見。


    踏雪的眼裏閃耀淚光,或許它真的有什麽特別的靈性,能預料到這是它與主人的最後一次見麵。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京城裏麵的腥風血雨好像沒給國師府帶來任何影響,這裏還是和每日一樣,平靜祥和,歲月靜好。


    天地銀裝素裹,上下一白,湖心亭內,灼顏與廣陵在厚實毛氈上對坐,一旁的爐火燒得正旺,照映得桌上新折梅花更加紅艷。


    此時除了林小文和段君白以外的所有穿越者魂魄都在灼顏手中,而那二人之魂也隨時可取。任務即將完成,但灼顏心裏卻沒有多少放鬆之感。


    隻因任務結束後,他自是要迴浮月城述職,而廣陵卻不能跟隨,如此他們又不得不分開一段時間了。但身不由己,也隻能及時行樂,說出來也不過徒增煩惱。


    爐子上燙著的酒已經滾熱,再加熱下去酒氣逸散反而不美,灼顏將溫酒壺拿下來,倒出兩杯,遞過一杯給廣陵,道:「這壇酒是我在窗外海棠樹下挖出來的,被你藏在地下許多年,卻還是逃不過我的眼睛。」


    「這還是我剛來此界時埋下的,那時還未有國師府,我看此地風水不錯,就在那株海棠下結廬修道。」廣陵轉著酒杯迴憶道,「當時我就想著將來可與灼顏共飲此酒,本還想著拿出來勾一勾你的酒蟲,沒想到卻讓你自己發現了,看來你我確實心有靈犀。」


    灼顏聽此莞爾一笑,道:「此迴再見你竟然也會說些俏皮話,真是大有長進啊。」


    「我是見你心情不好,說幾句讓你開心。現在可寬慰些了,你心裏有什麽事,都可與我說。」


    灼顏擺弄酒壺的手一頓,「我,哎,我還以為自己裝的很好呢,沒想到叫你一眼看穿。我隻是,有些捨不得你,我是不是很自私啊,又要留你一個人。」


    廣陵拉過灼顏的手貼在心口上,「說什麽傻話,以後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還有很多呢。」


    「你說的對,是我太貪心了。和三皇子他們比起來,我們確實幸運多了。廣陵,其實我一直不脫離這個世界的原因還有一個,就是我有點兒下不了手。


    段君白和雲少棠彼此相愛,我強行把他捉走,就好像我拆散他們一樣。哎,反正段君白的身體也撐不了多久了,就等他自然死亡再撤離吧。」


    廣陵不甚在意地點了點頭,他有時覺得相比灼顏,其實自己更適合做任務,冷心冷情,鐵石心腸,豈不是一個最好的執行者,而灼顏,他太多情,心也太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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