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馬上進遼寧了。”


    “路上慢點兒。”


    “好的老舅。”


    掛了電話,陳默的手機順著腿滑落,他靠在椅背上,眼淚唰唰的往下流著。


    後座白芷靠著車窗,捂著嘴低聲的抽泣著,李誌單手把著方向盤,一隻手擦著眼睛。


    到了遼寧境內,陳默和李誌倆人換了班,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不知過了多久,轉過一道山梁,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升起,大地一片荒蕪,枯黃的草,黑色的樹幹,上麵染上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


    到濱城了。


    下了高速,按照導航走了海底隧道,原本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縮減到十分鍾左右。


    時代在進步,海上多了橋,海底多了路,墓園裏,多了一座墓碑。


    生老病死,這是逃不脫的,這不應該叫做淘汰,應該叫迭代。


    一代追著一代,年輕的茁壯成長,年老的日益佝僂。


    到了殯儀館,老舅和大舅他們跪著守靈,陳默和白芷李誌一大家子磕了頭燒了香,老舅站起來給陳默和白芷戴孝。


    陳若愚看著躺在花床上的姥姥,問道:“爸爸,太姥呢。”


    白芷別過頭,不知道該怎麽迴答陳若愚的問題,陳默把陳若愚抱了起來,小聲說道:“太姥去找爺爺和奶奶了。”


    陳若愚皺著眉頭想了好久,噙著眼淚委屈巴巴的問道:“太姥是死了麽?”


    陳默用腦袋輕輕的抵著陳若愚的腦袋,小聲說道:“是,乖,一會兒讓媽媽領著你去睡覺好不好?”


    陳若愚低著頭一聲不吭,豆大的眼淚啪啦啪啦的往下掉。


    有的時候,悲傷是沒有聲音的。


    白芷領著三個小家夥還有李誌跟著大舅媽去休息,陳默跪在老舅的後麵,靠近姥姥遺像的位置,默不作聲的燒著紙。


    七點多,白事兒的師傅來了,囑咐了兩句就走了。


    城裏不比農村,每天死的人都不少,而且殯葬行業也屬於民生工程,你想做這個,在他們這都得和社區掛鉤。


    這不是你說幹就能幹的,他們這邊的殯葬車上麵都貼著社區的名字,也隻有和社區合作的,才能輔助開出死亡證明。


    八點多的時候,陸續有人過來吊唁,陳默跟著磕頭,一臉的麻木。


    十點左右,老周他們來了。


    燒完紙磕了頭,大舅和陳默站了起來,跟老周老賈他們打招唿。


    “一會兒去歇一會兒,我安排好地方了。”


    老周他們點了點頭,說道:“你老丈人還沒到呢,得下午了。”


    “沒事兒,你們先去歇著,等中午的時候,我喊你們去吃飯去。”


    老賈說道:“不用啊,你在這忙活著就行,到時候我們自己找地方吃。”


    陳默白了眼老賈,說道:“屁話,行了,我先忙活會兒,十一半點吧,十一點半我過去。”


    送走了老賈他們,陳默又迴去接著跪著。


    從今天早晨到現在,他都沒見大舅二舅家的孩子,心裏麵多少有點兒不舒服。


    大舅和二舅動不動一走就是一個小時,基本就是陳默和老舅倆人一直在那跪著。


    等到了十一點半,陳默站了起來,活動了活動腿,跟老舅說道:“老舅,去吃一口唄?”


    老舅點了點頭,拉著舅媽就站了起來。


    大舅二舅對視了一眼,大舅說道:“小默啊,我和你二舅安排好了,讓你朋友過去吃就行。”


    陳默搖了搖頭,說道:“不用,我自己安排就行,一會兒我們吃完了就迴來。”


    大舅也沒勉強,點了點頭,說道:“那行吧,你先過去吧。”


    等仨人出了門,上了老舅的車,舅媽就開始埋怨了起來。


    “小軍兒他們是不是有點兒不像話了,小默在j省都連夜趕迴來了,他們都在市裏,連過來都不過來麽?”


    老舅黑著臉沒吱聲,舅媽也是大學老師,平常性格不錯,基本不怎麽計較,這次是真讓大舅二舅家的孩子氣著了。


    陳默寬慰道:“舅媽,不來就不來吧,家裏也不差那三兩個人。”


    舅媽有些心疼的說道:“你呀,你說你開了一宿車都沒休一會兒,你大舅二舅來迴倒著走,連和你換班兒的都沒有。”


    陳默苦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他們估計忙吧,忙完了就過來了。”


    老舅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行了,你少說兩句吧,夠鬧得慌得了。”


    舅媽張了張嘴沒說話,她拎得起輕重,就是心裏麵不舒服。


    到了飯店,白芷早就領著老周他們到了,陳默倒上水,提了杯。


    “大家夥一路上辛苦了,別的我也不說了,下午我還得守靈,酒就不喝了,下午讓我媳婦兒領著你們溜達溜達,我就不陪著了。”


    喝了酒,大家開始動筷子。


    老周說道:“小白也累得要命,三個孩子折騰也沒睡好,再說了,濱城開春兒風太大了,有啥溜達得,你就不用管我們,忙活好自己的就行,有啥事兒吱聲。”


    周濤也點頭說道:“可不麽,小叔,你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能行。”


    “那行,等迴b市我再安排。”


    吃了一會兒,白芷跟陳默小聲說道:“天哥和咱大哥馬上就到了。”


    “一會兒讓天哥和咱哥幫你守著,你好歹睡一會兒啊?”


    陳默搖了搖頭,說道:“那算咋迴事兒啊,不用他們幫忙守著,就一天兩天的事兒,沒啥事兒。”


    白芷張了張嘴,舅媽在一旁說道:“不行一會兒你去睡,晚上你再過來換你老舅。”


    陳默想了想,說道:“老舅,一會兒你先睡覺,別迴家了,酒店我包了一層,你隨便找個房間睡,房卡都在小白這呢。”


    “等晚上你換我。”


    老舅點了點頭,說道:“也行,晚上我去換你。”


    吃完了飯,李誌就開著車帶著陳默走了,倆人剛進了靈堂,陳默的火噌一下就上來了。


    他們待得是火葬場的殯儀館靈堂,沒有啥特別多的私人服務,你要是不花錢,人家根本就不管你們。


    姥姥的靈堂現在空蕩蕩的,一個人都沒有,遺像前麵的油燈,不知道啥時候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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