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停下腳步,陳月如的身子猛地一顫。


    她是真怕徐世美真的喊住自己,哪怕她到現在還一廂情願,覺得徐世美就是想迴來看看她娘倆。


    但是她自己清楚,自己這個侄子眼睛特別毒,而徐世美的這一聲等等,徹底擊碎了她的幻想。


    她突然感覺自己這麽多年背負的自責和歉意,就是一個笑話。


    可能全世界的人都覺得兩不相欠,隻有她自己,一廂情願的覺得,是自己對不起徐世美。


    轉過身,陳默看著徐世美,一臉嘲弄的問道:“怎麽,坐不住了?”


    徐世美深吸了口氣,看著陳月如說道:“能不能讓我見一下寧寧。”


    陳月如死死的攥著拳頭,堅決的搖了搖頭。


    “不可能,你這輩子都別想見到雯雯!”


    陳默陰沉著臉看著徐世美,果然,這老登是為了陳寧來的。


    “姓徐的的,陳寧姓陳,不姓徐,她跟你沒啥關係。”


    “而且陳寧現在懷著孕,我不想跟你多說別的,別特麽去招惹她,否則,老子就算豁上啥也不要了,也得把你留在東北!”


    徐世美沒有理會陳默,而是看著陳月如,央求道:“月如,徐良他得了白血病,需要骨髓移植,她姐和我都不行,他姥娘家那邊也配不上型。”


    “再配不上型,他就沒什麽活下去的希望了。”


    “我求求你,就讓我見下寧寧吧,該怎麽補償我都可以,欠你娘倆的,我指定全還了,就讓我見見寧寧吧。”


    “那,那可是她弟弟啊!”


    陳月如深吸了口氣,那一瞬間,她仿佛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陳默怒不可遏,掄起拳頭就要衝上去,卻被陳月如一把拉住。


    陳月如看著徐世美,聲音特別的冰冷:“你迴來就是為了這個?”


    徐世美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這樣不對,但是我打聽了,你們娘倆過的很好,我真的不想打擾你們的生活。”


    陳月如沒有接茬,而是說道:“陳寧現在懷孕了,而且,你的親閨女都配型不成功,你這個當爹的也不行,就連你媳婦兒那邊的親戚也都不行,那,你怎麽能覺得陳寧就行的?”


    徐世美苦笑著說道:“總得試一試,一旦行呢?”


    “陳寧懷孕了!”陳月如的聲音猛地拔高了三分。


    徐世美說道:“我知道寧寧懷孕了,可是這畢竟是條人命啊,那是她弟弟啊!陳寧啥時候懷孕都可以,可她弟弟沒了就真沒了。”


    陳月如再也忍不住了,上去對著徐世美就是一個嘴巴子。


    她用了三十年終於明白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你父母覺得好的,不一定適合你,但是你父母堅決反對的那個人,大概率會給你留下一輩子都難以愈合的傷痛。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人生有些可笑,當年她絕食,上吊,逃跑,什麽辦法都用了。


    她把最惡毒的話給了她的母親,最冷漠的態度給了她的父親,哪怕自己母親和父親離世的時候,她的心裏,還是對他們有著怨恨。


    現在想來,這一切對於她來說都是笑話。


    徐世美死死的攥著拳頭,強壓著動手的衝動,陳月如一臉冷漠的看著徐世美,內心一時間竟然毫無波動。


    “徐世美 。”


    “我陳月如十九歲就跟了你,二十歲給你生了孩子,我家裏反對咱倆一塊兒,我就跟著你私奔,從來不嫌你窮,不覺得生活苦。”


    “哪怕我爹我媽把我鎖在屋裏,我仍舊沒有改變過和你一起過日子的念頭。我絕食,我上吊,我割腕,我連死都不怕。”


    “你離開了東北,迴了你們那裏,你就找了個對象,你以為我不知道麽?”


    “徐世美啊,我有時候想想我這三十年,真是可笑。當我恢複了自由,想要去找你的時候,你叔告訴我,你迴了老家就訂婚了。”


    “我用死跟我爹媽證明我想跟著你,但是你用結婚向我證明,我爹媽說的都是對的。”


    “你這個人,眼裏永遠都隻有你自己。”


    陳月如深吸了口氣,徐世美看著陳月如現在的樣子,心髒沒來由的一陣揪痛。


    陳月如慘笑道:“就連你老婆死了的時候,我還在幻想著,你會不會帶著一雙兒女迴來,我還在想,我能不能當好一個後媽。”


    “按照小默的話說,我這種人啊,就是天生的戀愛腦,沒腦子。”


    “三十年啊徐世美,你還能再活一個三十年麽?我就跟一個傻子一樣,用了三十年,跟我死去的爹媽,跟我自己較勁,我覺得我沒錯。”


    “真好,你用三十年證明我確實錯了。”


    徐世美突然有些慌亂,他伸出手想要抓陳月如的胳膊,陳月如躲到一邊,冷冷的看著徐世美。


    “月如,我。。。。”


    “你?”


    “你想說你錯了?我感動了你?你愧疚了?”


    陳月如冷笑著看著徐世美,說道:“徐世美啊徐世美,你那個兒子病了,你想著找寧寧了,你是個人麽?”


    “寧寧懷了孕,你說孩子啥時候都能有?我特麽憑啥用我外孫的命,來救你兒子的命!”


    “我現在明白一件事情,不,當年你領我去你叔家的時候,我就該明白的。女人不讓上桌,你嬸子的那個卑微的,讓你叔說打就打說罵就罵的樣子,早該讓我警醒了。”


    “你們那個地方的人啊,是骨子裏瞧不起女人的,女人對於你們來說,那就是可有可無的消耗品 。”


    “要是你的女兒病了,需要你兒子犧牲健康去救,你肯定不會救的吧?”


    “換句話說,要是陳寧是個男孩兒,你就算是拚了老命,當時也得帶我走的吧?”


    徐世美沉默不語,顯然是陳月如的話說進了他的心坎裏。


    在他的觀念裏,女兒,那就是別人家的,而兒子,則是家族的傳承,是能給他傳宗接代,養他老的人。


    要是陳寧是個男孩兒,當年他說什麽,也得想著帶著娘倆走。


    陳月如看著徐世美的樣子,笑著搖了搖頭。


    “真好啊。”


    “小默,我累了,我先迴去了,這個人,我以後不想再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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