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杬沒再多說什麽,隻微微錯了錯身,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這還是殷杬第二次伸出手來,上次還是在連安王府取下鬥篷帽時,上次是左手,而此次因著連安王站在他的左後方,他伸出的乃是右手。


    連安王的視線有些詫異地瞧了一眼他的右腕,有一道細長的傷痕,傷勢看起來不重,已經在漸漸癒合,隱有結痂之狀。


    看這模樣,應該是近日的新傷。


    但這幾日,他們幾乎都在同一屋簷下,沒有外敵來襲,殷杬身上怎麽會有傷呢?


    連安王雖是不知,但若是宣綾靖與慕亦弦在此,必會發覺殷杬這右腕上的新傷竟是和李世旋留下的那副畫中人手腕上的傷一模一樣。


    就算是前後兩次受傷,也不會如此巧合傷在同一處,連傷口也一模一樣吧。


    似乎注意到了連安王的視線,殷杬不由地放下了手來,又道了一句,“殿下請!”


    連安王這才斂了思緒,一邊隨著殷杬走著,一邊隨口一提,“閣下怎麽有傷在身,莫不是這幾日本王不知道的時候,十五的人馬搜上來了?”


    李輕歌一聽他說傷,眉眼裏不禁漾起一抹擔心之色,緊緊盯著殷杬的背影。


    連安王此刻倒是沒有注意李輕歌的神情,隻聽殷杬不甚在意迴了句,“殿下放心,在下選的地方十分隱蔽,東帝的人馬不會輕易搜到。”


    言說間,殷杬已經將連安王引至了靠近一處山壁根處,再往前多走三四步,就會撞在山壁之上了,而這處,正好在頭頂那一線天光的明暗交界裏。


    他們站在明處,而麵前再近哪怕一寸,便是暗處。


    “就是這兒了。”殷杬幽幽說道一句,便停住了腳步,“殿下將先帝遺詔打開,攤放在手中便可。”


    連安王依言照做,殷杬這般勞師動眾,他也確實想看看,殷杬準備如何驗證這遺詔的真假。


    連安王將遺詔攤放在手中,因為伸出麵前,所以那遺詔正好處在了明暗交界的暗處,雖然就近在他眼前,但因為無光,他根本無法看清遺詔之上的字跡。


    可殷杬也沒有喚人取來火把的意圖,連安王實在不知,殷杬準備如何一驗這遺詔之真假。


    好奇之下,連安王不由微微側過視線,用餘光打量起殷杬來。


    可殷杬根本沒有任何舉動,哪怕是看都不曾看過先帝遺詔一眼,整個人本就穿著黑鬥篷,一動不動站在他身旁,像是要和對麵的暗色融成一團。


    就在連安王暗自猜測殷杬究竟準備如何驗證之時,卻又聽到殷杬那幽幽的聲音傳來,“有勞殿下了。”


    言下之意,竟是已經驗證好了。


    而那聲音,比之以往任何一次聽見他聲音時都要陰詭莫測。


    連安王心中乍然生出一抹不祥的感覺,甚至渾身已然敏感的緊繃,莫名感覺有一股威脅之意正緊緊鎖在他的身上。


    連安王眉峰一凝,作勢便要後撤,卻見殷杬比他動作更快,從他手中奪下了先帝遺詔。


    “你幹什麽?!”


    連安王麵上乍現怒色,嗬斥道。


    而這一聲突兀的嗬斥聲,也讓本守在葫蘆口的眾人統統注意到了此處。


    連安王已經後撤了數步,暗鷹一眾們聽見自己主上的嗬斥聲,作勢都要趕過來,卻被殷杬的一眾手下攔住。


    一時間,倒隻剩下李輕歌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那裏,不知要做些什麽。


    連安王瞧了一眼戰成一團的暗鷹和殷杬的手下們,麵上滿是陰冷厲色,睨著殷杬,“閣下這是什麽意思?!過河拆橋?!”


    “不錯,就是過河拆橋。”哪知殷杬仍是那般不疾不徐,仿若盡在掌握之中的悠然狀,坦坦蕩蕩的承認了。


    連安王眉峰幾乎倒豎,怒火衝天,陰狠地盯著被殷杬奪在手中的先帝遺詔,深晦至極地道,“閣下與本王作戲這麽久,原來所為竟是這先帝遺詔!”


    殷杬一點兒也沒被連安王怒火影響的樣子,低沉沉輕嗤了聲,滿是意味深長,別有所指,“殿下這話有失偏頗了,說到作戲,殿下與東帝難道不也樂在其中麽?殿下與東帝有如此雅興,在下自然樂意奉陪。”


    連安王雙瞳一凝,麵上霎那被凝重之色所充斥。


    殷杬這話,分明是指他的假意謀逆,乃是與十五一同演給他看的戲碼!


    他竟是從頭至尾都沒有被騙,順著他的戲碼演,也不過是為了順順利利從他手中套出先帝遺詔!


    連安王忽的輕笑了聲,神情輕鬆而無謂,在這刀光劍影的兩方交戰間,顯得極其格格不入。


    “是本王將這先帝遺詔藏得太深,讓閣下遍尋無蹤,才不得不想出了如此以先帝遺詔慫恿本王謀權篡位的辦法麽?”


    連安王的問話,殷杬並沒有迴答,但確如連安王所說,東淵這先帝遺詔實在藏得太深,就連東淵眾臣都完全不知其存在。


    起初,是楊國公偷偷藏匿,無人知曉,後來落入連安王手中後,連安王更是藏得極深。


    在風引穹那次謀劃實施之前,他就已經得知了傳位詔書的作用,起初李輕歌接近連安王並非是他的授意,而是李輕歌自己想要爭權的計劃,但偶然得知先帝遺詔在連安王手中,他又遍尋無蹤後,才打起了讓李輕歌趁風引穹那場謀劃之機慫恿連安王名正言順奪權的念頭。


    沒想到意外的順利。


    殷杬有些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才迴道,“此事能成,還要多謝東帝與殿下逢場作戲的雅興才是。”


    若非連安王假意謀逆,想誘他上當,他還沒這麽容易,就拿到了這傳位詔書!


    連安王與殷杬交談間,李輕歌正巧跑了過來。


    而她一跑過來,雖是滿目疑惑不解,但卻暗含提防之色地隱隱護在了殷杬的身前,警惕的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盯著連安王,生怕連安王會傷到她師父。


    瞧著李輕歌這幅神情,連安王又是玩味又是別有意味地輕笑了聲,“歌兒姑娘吶,當真是惹人生憐啊,不知你這眉眼究竟是像何人,才得你師父另眼相待,也不知那人又是誰,被心機如此深沉之人惦念,也不知是福是禍……”


    李輕歌麵色霎那有些僵硬,那次他師父撫摸她的眉眼時,那深陷迴憶的神情,她便已經心知師父的神情並非因她而起,但此刻被連安王說破,卻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可殷杬卻瞬間怒了,連安王雖然看不到那鬥篷之下的神情,可那緊緊鎖定在他身上的殺意,卻還是讓他感覺到了殷杬此刻的情緒。


    而他說那話,乍看是在為李輕歌不值,可實際,正是為了激怒殷杬。


    殷杬此刻的怒意,更讓他確信了心中當初的猜測。


    殷杬所做的這一切,應該確如他當時所說,是為了一個人。


    而這個人,連安王此刻不知,宣綾靖與慕亦弦卻已經能夠推知了。


    正是為了雲夕玦的母親,雲淩的瀾夫人,藺瀾杼。


    殷杬之前曾自言自語提到過的,阿杼姐姐。


    第二百九十章驗證,真假何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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