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便閃身走進了大廳裏。


    我望著她略顯匆忙的背影,迴想著剛才她把身體依靠在我身上的孤單模樣,心中猛然一疼。


    她之所以緘口不語,是因為她知道我隻是個外殼而已。


    她所尋的東西一直在橋底,她手心的火萎了,冬天卻還在繼續。


    ·


    白薇的傷感,多少讓我良心發現。迴到房間,我便給蕭蕾發了一條簡訊。


    “生日禮物已收到,謝謝你的cd。如果可以,請迴複我,祝一切安好。”


    我躺在床上,房間裏安靜極了,但是我卻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我在中間打開了無數次手機,又無奈地關閉了無數次;編寫了無數條新的簡訊,又刪除了無數次。


    直到淩晨時分,聽著窗外孤鳥的鳴聲,才在恍惚間睡去。


    大概是困極累極的緣故,一覺睡到了當天下午。


    醒來時喝了兩杯水,打開手機,收件箱仍是空空如也,便又忍不住一頭栽倒在床上,直到黃昏時才醒來。


    無聊之餘,我橫躺在床上便一邊發呆,一邊用手指摳樹屋中央的鬆樹樹皮,樹皮鬆散,比較容易揭掉。


    淡淡的鬆香味很快飄散了出來,這味道說不上特別,卻讓我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開始起床,洗漱,然後去大廳吃飯,晚上繼續同初凝聊天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我便收拾了行李,向白薇和初凝告別。


    吃早餐時,初凝一直冷著臉,對我愛答不理。


    在我出門真的要走時,她才出來送我,依舊窘著臉,一副不願合作的態度,直到白薇戳了戳她的後背,她才不情願地開口:


    “明年一定要來哦。”


    我埋頭想了想,最後語調含糊地答應了。


    ·


    迴到家裏,很快便是春節,四處都很喜慶。


    中間我和尋露通過幾次電話,她語調輕鬆,正在北京各處旅行。


    對我來講,她真的像謎一樣,絲毫不纏著我,不聯繫我,就這樣放任我在家過著“逍遙日子”。


    “有時並不是不想發簡訊給你,也不是不想打電話給你,而是想把思念藏起來,不讓你知道。”有一次在電話裏,她這樣解釋道。


    “為什麽?”我問。


    “或許因為我是個脆弱的人,總擔心早晚會失去,所以總想著告別,同你也好,同世界也好,總想證明沒有什麽是自己離不開的。”


    她的迴答總是如此地傷感,卻又讓我覺得恰如其分。


    有些迴答,似乎天生就是屬於她的,從未屬於過別人。


    甚至於我一度覺得,就算她被誰綁架了,我隻消同她來迴發兩條簡訊,便可以確定她是不是還活著。


    ·


    在開學的前幾天,我給黑子打了個電話,問起了高達的情況。


    “這小丫挺的!”黑子罵道,“比原來更瘋狂了,簡直跟種馬一樣。光寒假就勾搭上床了七八個,操,以前我都不知道他還有這天賦。”


    “也許現在處於發泄期,過段時間能好點……”


    “你他媽最近跑哪去了,都沒見過你的人影。”


    “出了趟遠門。”我含糊其辭道。


    “你是不知道,最近可把我折騰壞了,光半夜從酒吧就給他拖出來了十幾次。這小丫挺的一喝醉就給我打電話,一喝醉就打……你說,就為個謝蓉,值得嗎?”


    “喜歡了十幾年的女孩,已經不能用值不值得來衡量了。”


    “就算謝蓉出去賣?”


    “嗯,就算謝蓉出去賣。”


    “那用什麽衡量?”黑子奇怪地問。


    “不知道。”我說。


    “你-他-媽-的……”黑子大失所望地罵道。


    見我不說話,他也沉默了一會,最後無可奈何地說:


    “林秋,有時間你也幫幫我啊,我實在他媽受不了了。他要光喝酒泡妞也就算了,關鍵這小比玩意,喜歡喝醉了給我上課啊!這個最難受了……”


    “上什麽課?”我突然來了興致。


    “淨是講一些零零散散,狗屁不通的理論。什麽‘下一個理論’,關於謝蓉的‘黑洞理論’,什麽千奇百怪的理論都有,都他媽能寫書了,估計霍金都看不懂。”


    “‘下一個理論’是什麽?”


    “嘖……”黑子從嘴裏發出了一聲不滿的呻-吟,然後陷入了一種空洞的沉默裏,仿佛我這個問題問得很傻,全世界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可是他似乎又不能很快地把答案總結出來。


    大約過了十幾秒,他才重新開口說:


    “媽的,你突然問起來,我還真有點蒙。是有天他喝醉了,大喊大叫,說什麽:’對我來說最好的愛情和愛人總是下一個,所以我的名字叫——下一個人。誰他媽也不要嘲笑我,因為我們都是同一種人——生來乖張,性格偏激,讓人討厭,又他媽不肯屈服。’”


    “說的不錯嘛。”我由衷地讚嘆道。


    “不錯個屁,不錯……聽一遍覺得還有那麽點道理,你聽一夜試試!”


    我和他繼續著不痛不癢的話題,黑子又不滿地嘀咕了一大通汙言穢語,之後才掛斷了電話。


    我一直對黑子罵的那句“小丫挺的”印象格外深,後來才知道是他從在天南地北做生意的父親那裏學來的。


    ·


    開學前一天,我打開公寓的房門,就看到了正在拖地的尋露。


    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麻布長裙,上麵紮染著簡單的淺藍色,黑色的長發用發夾固定在腦後,梳理得整整齊齊。廚房裏隱隱飄來咖喱的香味,餐桌中央的花瓶裏插著一束顏色各異的鮮花。


    我放下行李,從後麵把她抱在懷裏,她便穩穩噹噹地在那裏,溫柔地不言不語。脖頸間的肌膚散發著動人的幽香,發間是熟悉的洗發水的味道。


    我像一個酒鬼抱著封壇多年的佳釀一樣把頭深埋在她的頸間。闊別了整整一個寒假,此刻的她,是世界留給我最美的憧憬。


    “怎麽了?”她轉過頭問。


    “我剛才感覺我死了。”我閉著眼說。


    “怎麽死的?”


    “舒服死的。”


    “壞孩子。”她突然掙脫了我的懷抱,笑著跑進廚房裏。


    ·


    開學之後,春意漸濃,但氣溫仍時升時降。


    尤其在這種乍暖還寒的時候,最能體現女孩之間細微的區別。穿皮糙棉襖者有之,穿秋褲風衣者有之,穿短裙絲襪者有之。


    而總是走在我身邊的她,卻依舊衣色淺淡,素麵朝天。


    她好像是為了刻意躲避什麽,而故意隱藏著自己美好的特質一般。比如天氣再熱,她也不從穿過分短的裙子,平時很少穿性感的高跟鞋,臉上從來都是淡妝,既不用誇張的假睫毛,也不用魅惑的美瞳,口紅也總是選擇最貼近嘴唇的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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