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本、費雯麗、貝多芬。”


    “赫本、費雯麗、貝多芬?”蕭蕾忽然間笑了起來,“你這傢夥不會是從半個世紀以前的美國墓地裏爬出來的吧?”


    “你不是說偶像嗎?難道他們稱不上偶像?”


    “喜歡赫本和費雯麗的,即便是到了下個時代估計也還是有的。喜歡貝多芬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她好奇地盯著我問,“難不成你會彈鋼琴?”


    “鋼琴我並不會彈。”我搖著頭說:“接觸貝多芬是因為羅曼羅蘭的《名人傳》。他在《名人傳》裏簡直把貝多芬描述成了神。可以說一開始我喜歡的並不是音樂中的貝多芬,而是文學傳記中的貝多芬。而第一次真正聽他的音樂則是在讀完傳記的一年之後,有一次路過音像店,偶然間看到了《貝多芬交響曲全集》,是朝比奈隆指揮的版本,一時衝動就買了下來。當時隻是一時好奇罷了,很想知道被羅曼羅蘭神化的音樂家到底創作出了怎樣驚世駭俗的作品。”


    “結果沒聽懂?”蕭蕾突然間插話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驚訝地看著她。


    “我當然知道,沒有任何音樂基礎的人乍一接觸到連一句歌詞都沒有的古典音樂,自然是聽不懂的。”


    “一開始確實聽不懂,甚至一度把那套cd丟在角落裏很長時間。好在之後不久又遇到了一本書,作者是傅雷,書名好像叫《傅雷談音樂》,裏麵有對貝多芬幾個著名作品的詳細解讀,雖然現在看來不一定完全正確,但是畢竟還是學到了感受古典音樂的一些正確的方法。等到再聽那cd的時候便感到無與倫比的精彩和震撼。”


    “那本書我也知道,比起貝多芬應該蕭邦所占的比例會更大,畢竟傅雷是傅聰的父親,而傅聰是世界上最懂蕭邦的鋼琴家。”


    “你怎麽會知道的這麽清楚?”她駕輕就熟的評論,讓我一時間目瞪口呆。


    那本書的發行量本來就不大,作者也不是非常出名的人,書中談論的東西更是冷門,我相信在這個城市裏讀過的人肯定也寥寥無幾。


    然而,蕭蕾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她隻是表情認真地望著我,眼神不疾不徐,動作不緊不慢。不久之後,她看了下手機說:


    “我要迴去了,要不一會宿舍點名我不在就麻煩了。”


    她剛說完就匆忙地穿上白色高跟鞋,拿起包,片刻後便輕輕悄地消失在門後的黑暗裏,隻有鞋跟敲擊地板發出的響聲有序地傳來。


    我沉默地靠在椅子上,感覺身體被人憑空擊穿了一個洞,裏麵有溫暖的紅色液體正汨汨流出,我感覺不到疼痛,隻感覺到一種刺骨的寒冷,最後連牙齒也忍不住咯咯作響起來。


    “蕭蕾。”我突然顫抖著發出了一種我從未聽過的聲音。


    “哎!”蕭蕾的腳步聲在門口戛然而止。


    隨後便傳來她原路返迴的聲音,她又打開了門,站在門口定定地注視著我,我虛弱地靠在椅背上,感覺胸口出了一層細細的汗。


    “怎麽了?”她擔憂地問,“哪裏不舒服嗎?”


    我搖了搖頭,在心裏努力搜刮著合適的詞語,卻發現異常艱難,完全不像平時那樣探囊取物般隨意。


    “或許……我不該提這樣的要求,但是能不能脫掉衣服跟我擁抱五分鍾,什麽都不做,就隻是擁抱而已……”我艱難地解釋道。


    “為什麽非要脫掉衣服不可?”她咬著嘴唇問。


    “因為……”我焦躁不安地尋找著貼切的答案,最後卻隻能在無聲的沉默中感受著詞彙的匱乏。


    蕭蕾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表情平靜地看著我,她久久地站立著,仿佛在努力分析著我身上每一個毛孔所發出的訊息。


    “明白了。”她像是忽然間確定了答案一樣,把身上穿著的紅色風衣脫下後扔到床上,語調輕柔地說:“你轉過身去吧。”


    ·


    等我再次迴頭時,蕭蕾已經除去了身上所有的衣物,背部朝著我赤-裸地躺在嶄新的天藍色被套上,如一朵潔白的雲漂浮在晴空中。


    我也緩緩脫去了襯衫、牛仔褲、內衣和鞋襪,慢慢地從後麵將她摟在懷裏。我的下-體緊貼著她溫熱緊實的臀-部,但是卻不知為什麽在整個過程中毫無反應,如同在突然間死掉了一般。


    這是過往裏從未出現過的事情,我雖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在當時完全顧不上去思考這種事情。我忙著閉緊眼睛,把我的肌膚深埋進她的肌膚裏,把頭靠在她的肩上,輕嗅著從她雪白的肌膚裏傳來的氣味,那味道溫柔而細膩,甚至帶著一絲暖暖的體溫。


    幾分鍾後,我抽迴了雙手:


    “沒事了,謝謝你。”


    蕭蕾轉過身,出神地望著我,瞳孔折she出的光線如同雨過天晴後she入海底的第一縷陽光。不久之後,她起身穿好衣服,走了出去,我也穿好了衣服,正準備出去送她,這時卻突然聽到蕭蕾從窗外傳來的聲音:


    “林秋,你不要動,隻聽我說就好。如果你想要和我睡,以後直接說就是,我會馬上跑到你身邊,脫-光衣服同你幹到天昏地暗;如果你剛才想讓我留下,我也會不顧一切地陪在你身邊。不過就在剛才,我忽然討厭起現在的你來,也討厭同你發生這種突如其來的身體聯繫。最近一段時間我不會再去找你,你也不要來找我。因為你和我都還沒有找到那個可以安放彼此的位置,在此之前就先不要聯繫了。”


    在蕭蕾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後,我迷茫地望著窗外那株光禿禿的海棠樹看了很久。蕭蕾剛才生氣了,這一點毋庸置疑,而且我也明白她為何生氣。


    我橫躺到床上,望著頭頂輕輕搖晃的燈罩,竭力思考著我和蕭蕾的關係應該停止還是存續,一直想到頭昏欲裂,仍毫無頭緒。一陣倦意來襲,便起身關燈蒙頭唿唿大睡。


    ·


    第二天早晨洗漱時,我正睡眼惺忪地叼著牙刷小解,忽然想起昨天自己毫無反應的下-體來。我低頭看了一下,那東西長度依舊,大小相同,完全看不出同往日相比有什麽變化。


    我使勁地搖了下頭,順便用冰涼的手指再次確認了一下,那東西馬上似打了個寒噤一樣微微抽-搐了一下。我才瞬間放下心來,那東西還活著無疑。


    ·


    蕭蕾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裏,果然沒有再找過我。


    我還是繼續上著無聊的課程,對著老師發呆,看著黑板神遊九霄雲外。想尋露,想蕭蕾,想和蕭蕾的關係,日以繼夜地想,想和尋露什麽時候可以重逢相遇,也是日以繼夜地想。


    我委身在這種思念中通讀了《人類簡史》,尋露沒來;讀完了托爾斯泰,尋露沒來;就連貝多芬最後留下的四重奏也慢慢從討厭變成了喜歡,尋露還是沒來。


    ·


    聖誕節前的一個周末,天上正飄著今年的初雪。黑子開著他那倆鈴木隼來找我。


    “什麽事?”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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