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來不是說過,沒有黑子搞不定的女孩……”


    我點點頭。


    “那蕭蕾算什麽?”她問。


    我又搖了搖頭,“在蕭蕾之前,黑子也不是完全沒有失敗過,但大多數是他自己耐心不夠或是在中途遇到了更感興趣的目標,像這種二話不說,跟他主動分手的女孩,蕭蕾算是第一個。”


    “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女孩?是物質的,還是……不物質的?”尋露措辭艱難地問道。


    “他都喜歡,他從不挑剔這些。”


    “因為不在乎?”


    “是根本不在乎。隻要是他能輕易搞定的,他都不在乎,他喜歡的是搞不定的。”


    “你不是說過,沒有人是他搞不定的,因為沒有人能完全擺脫掉虛榮心嗎?”


    “他搞不定的當然有啊。比如蕭蕾,比如……你……”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尋露瞥了下眉毛,吃驚地問。


    “因為看不透,或者給不了。他原來說過:‘同那些能輕易被看透心思的女孩在一起,有什麽意思?隻要她們的一個眼神,我就知道她們想要什麽。’


    我還傻傻地追問:‘有了這種程度的默契,又有什麽不好?’


    你猜他怎麽說,這小丫挺的用一種特傷感的眼神看了我很久,最後很奇怪地說:


    ‘林秋,你為什麽會認為那是默契?打個比方,比如你很喜歡玩一個遊戲,但是那遊戲你從開始玩的時候就知道怎樣通關,你還會每天玩嗎?每天對著電視屏幕,按照固定的程序,固定的步驟,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玩下去?那他媽不跟二傻子一樣嗎?’”


    “現在你知道他喜歡什麽了嗎?”我問。


    尋露依舊一臉霧水,大概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性格的人。


    “有的人喜歡的是淡淡的,確定的幸福;而有的人,喜歡的恰恰是動蕩不安……”


    “我覺得不一定哦。”尋露反駁道,“在愛情裏,他喜歡的也許並不是任何一個女孩,而是那個永遠不會被喜歡的自己。”


    她的語調總是那麽感傷,尤其在這個大雪傾城的地方。


    ·


    過寒假,等於過寂寞。


    我重複著每天看書、看電視、放鞭炮,過年燒紙的日子。


    隻記得那年的雪特別大,仿佛想把天埋了。


    除此之外,簡直沒有一件事是值得迴憶的。


    ·


    開學的第一個晚上是班會。


    一直到上課鈴聲響起,我身邊的位子一直都空著。


    班主任走進教室,把頭上髒兮兮的灰色圓頂小帽放在桌上,在白色燈管下露著他光禿禿的腦袋。


    “我們班的尋露同學,因為家庭原因去北京上學了。”


    除了教授英語之外,他的話不多,一開口便是晴天霹靂。


    很多人轉過頭,突然望向我,我瞬間有一種身體被積雪掩埋的錯覺。


    我目光呆滯地望著身邊空蕩蕩的桌椅,忽然想起尋露那天在ktv慵懶而憂傷的歌聲來。


    她如風一樣闖進了我的生命,又如風一樣消失無蹤,看似什麽也沒有留下,卻憑空吹染了我的四季。


    ·


    “我們究竟為什麽要長大,


    難道隻是為了忍受這越來越多的分離?”


    ·


    聶魯達的詩句,突然闖入腦海。


    我想哭,卻最終沒有落下淚來。


    ·


    我又迴到了一個人的生活。


    一個人上課,一個人看書,一個人餵貓,一個人睡覺,中間隻再見過高達和黑子一次,隻有他們兩個,再沒了蕭蕾的蹤跡。


    另外,我中間還和班裏的同學打了一架,沒吃虧,也沒沾光。在各自挨了對方幾下後,便被快速拉開了。


    打架的原因很蹊蹺,那位同學的椅子壞了,沒有經過我的允許直接搬走了尋露的椅子,我在瞬間變得歇斯底裏起來,莫名其妙地動了手,大概那人也覺得我腦子不正常,打完架就把椅子還給了我。


    自此以後,尋露的桌椅再沒人敢動過,一直到我畢業。


    ☆、莫逆於心


    ·


    在尋露轉學後不久,雪珂也跟著消失了,帶著一窩小貓,舉家搬遷,一隻也沒留下。


    我頭一天剛餵過她火腿腸,撫摸過她毛茸茸的爪子。第二天再去的時候,廢棄的下水道洞口已完全被炭渣封死,不知道是有人故意的,還是不小心把炭渣倒在了那個地方。我發了瘋一樣找來鐵鍬快速地把炭渣清理掉,卻沒有發現一隻貓的蹤跡。


    對著下水道我研究了很久,最後確定在牆的另一邊應該還有一個更隱蔽的洞,雪珂應該是帶著她的孩子從那個洞口出去了。至於為什麽會走,原因成謎,多半是覺得這裏已經不安全了。


    但是,我卻覺得問題不是為什麽會走,問題是為什麽走得這麽毫無留戀?


    貓的絕情,讓我一度傷心了很久,並確信了一件事情——我這人是沒有什麽吸引力的,無論對人,還是對貓。


    ·


    發現尋露的信,是在雪珂消失兩天後的一個下午。


    陽光終於久違地從雲層中露出了臉,那一節是語文課,我趴在課桌上,幾天來第一次打開了久違的教科書。一個包裝精美的信封突然從我的手間滑落,我打著哆嗦打開了信封。


    親愛的秋


    展信安!


    我們無法選擇以何種方式相見,竟然也無法選擇以何種方式分別。


    一切都來得太倉促,讓我連好好說一聲“再見”的機會都沒有,隻能留下這封信給你。


    可是,一封信,又能證明什麽?又能挽迴什麽呢?


    或許,根本毫無意義。


    我去北京了。


    但是電話,地址,一切都不能給你,請原諒我的自私。


    原諒我在互相思念時,除了思念,什麽也不能給你。


    至於原因,很簡單,又很複雜。


    在我看來,如果兩個人之前非常親密過,在被迫分離之後,還想通過書信或電話的方式來維繫之前的親密,無疑是徒勞,是妄想,是自欺欺人。


    因為人總是會改變的,而我們卻無法參與到彼此改變的過程中去,所以會生分,會猜忌,最終會引發矛盾。


    所以,不如我們就這樣暫時切斷一切聯繫吧。


    也許人在經曆過了殘酷的事情,也會跟著變得殘酷起來,如此殘酷無情的我,你又為什麽會愛上了呢?


    如果在未來的某一天,我能獨立決定自己命運的時刻,我一定會迴來找你,請務必相信這一點。


    那時,時光肯定早已改變了我們。


    但是我向你承諾,我一定會試著讓自己愛上被時光打磨後的你,並且設法讓你愛上被時光改變後的我。


    如果那時的我們,實在無法勉強相愛,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


    也並不能說明我們不曾真心愛過對方,隻是最後歲月輸給了時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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