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很喜歡那個女孩吧?我倒不覺得他是一個很隨便的人。”


    我點了點頭,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迴答道:


    “他是很喜歡謝蓉,從一片喧譁喜歡到我們全體沉默。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六年,我們嘲笑他時,他喜歡著她,等到我們都習慣了,甚至連謝蓉都麻木了,所有人都對他冷眼旁觀了,他還是喜歡著她。對謝蓉,他有一種極度痛苦的喜歡,明知得不到,卻偏偏喜歡得無可救藥。”


    “所以,因為這個原因,到現在他都沒交女朋友?”


    “大概是吧。”我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他還幹過一件驚動全校的事。應該是在初二的時候,有一天黑子突然跑過來告訴我高達瘋了,我趕緊跑到隔壁班去看,沒想到這傢夥在拆桌子……”


    “拆桌子?”


    “嗯。確切點說,就是把書桌的桌麵用手劈成了兩半。我走過去問他怎麽了,他示意我不要說話,然後把那兩塊木板拚在了一起,我看見上麵刻著四個大字——神秘的性。”


    尋露捂著嘴輕輕笑了起來:“一般不是應該在上麵刻上喜歡女孩的名字,然後在後麵偷偷地寫上‘我愛你’之類的話嗎?”


    “因為他壓抑啊。”我笑著解釋道。


    “壓抑?為什麽?”


    “那時候我們學校新來了一個教政治的女老師,雖然長得不好看,但是穿著特別性感,最重要的是胸部特別豐滿。那天上政治課的時候,他對著女老師做那種揉自己胸部的下流動作,可能女老師剛畢業沒什麽經驗,就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可把丫給樂壞了,樂得生殖器差點沒從褲襠裏掉出來,所以他有感而發,在桌子上刻下了那四個大字,以示懷念。”


    “好悲傷的故事。”尋露右手支頤著頭,表情悵然地說。


    ·


    再次見到黑子和高達,是在寒假放假當天。


    我和尋露背著包從校門口出來,正好看到穿了一身皮衣的黑子坐在一輛造型犀利的鈴木機車上,朝我們揮著手。高達和蕭蕾則站在離他遠遠的地方抽著煙,一臉嫌棄的表情,


    “買新車了?”我看著那機車前燈附近各寫著一個碩大的“隼”字,忍不住驚奇地問。


    “怎麽樣?新款鈴木隼,跑得比奧迪快。”黑子特別得意地用手整理了一下額前的那撮黃毛說。


    我翻了翻白眼,沒打算迴答。黑子不樂意了,對著尋露揮手道:


    “尋露,來,哥載你,以後別跟這種土包子混了……”


    尋露隻是笑著,也沒有說話,黑子一個人尷尬地立在原地。


    “你得了吧,真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這麽稀罕一輛摩托車。”蕭蕾走過來拉起尋露的手說道。


    “鈴木隼可不是一般的摩托車……”黑子不服氣地辯解著。


    “不是一般的摩托車,難道就不叫摩托車了?”蕭蕾較真地問。


    “你哪來的錢,這車挺貴的吧?”我追加著問道。


    這下輪到黑子不說話了。


    “項叔給的唄,說是做建材生意發了。”高達扔掉菸頭說。


    黑子因為姓項,從小自詡為西楚霸王的後代。因為他長得黑,我們也承認了他的身份,譏笑他的祖先是隨楚軍做飯的夥夫,除此之外,和霸王再無交情。


    “你管錢是怎麽來的,今天哥高興,晚上請你們吃好的。”黑子很不服氣地發動車子一個人在前麵慢慢騎行起來。


    雖然時間才近黃昏,但街麵上已經灰暗得如同黑夜,天空如倒扣的硯台一般,密布的黑雲似乎隨時都能擠出墨來,一副暴雪欲來的架勢。


    蕭蕾親昵地挽著尋露的胳膊走在前麵,我和高達走在最後麵,一邊抽菸一邊挪動著腳步。


    蕭蕾腳上穿著一雙黑色過膝長靴,隨著走路的動作發出格外清晰的聲響,那聲響清脆有力,仿佛暗合了某種節拍一樣。


    走了一段路之後,蕭蕾突然扭頭看了我一眼,然後湊過來對著我的衣領處輕嗅了一下,然後什麽話也沒說,隻是好看地一笑,轉過身繼續和尋露低聲交談起來。


    我納悶地望著她和尋露相談甚歡的背影,扯過衣領,對著蕭蕾剛才聞過的地方猛嗅了幾下,因為是剛洗過的衣服,上麵隻有洗衣粉殘留的味道,並沒有什麽其他的異味,我才放下心來。


    ·


    當晚黑子特別豪氣地帶我們走進一家新開的海鮮餐廳,對著菜譜狂點了一通,最後服務員卻要求黑子先結帳再上菜。黑子大概覺得很沒麵子,菜單一甩就和服務員吵了起來,最後在經理的調停下,服務員道了歉,這場風波才算平息了。


    這大概也是我對於“土豪”這兩個字的最早印象。


    ·


    等菜的時候,黑子一邊用手轉著打火機,眼睛一邊時不時地盯著我和尋露看兩眼,我被他看得極不自在。把尋露的椅子往身邊拉了拉,用身體擋在她前麵,以免受黑子的意-yin。


    “你他媽別跟神經病一樣看了行嗎?”我忍不出罵出聲來。


    “媽的,看看都不行啊!”黑子急赤白咧地說,“就你有女朋友啊。”說完嬉笑著去拉蕭蕾的手,卻被蕭蕾一下打開了。


    “上次我就說了林秋跟你不是一路人,你還不信,他是那種得到了就特別懂得珍惜的人。”蕭蕾說。


    “切,就他……他那點破事我還不知道,初中就把人挺好一小姑娘弄床上去了,弄完就把人甩了,人家小姑娘對著我哭得老傷心了,這傢夥就在邊上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雖然在蕭蕾眼神的威脅下黑子最終沒有完全講完,但是事情的脈絡已經大體說明白了,最後打沒打住也就無關緊要了。我看了尋露一眼,她隻是微笑著,並沒有一絲生氣的跡象。


    “你都知道?”蕭蕾警覺地問。


    尋露點了點頭。


    “不生氣?”蕭蕾又問。


    “不生氣,我不是個喜歡懷舊的人。”


    “又被林秋擺了一道吧。”高達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喊道,“其實要揭林秋的短也很容易,直接說學習成績就行了。”


    “哎,對,你不說我還真忘了。若是論學習成績,我誰也不服,隻服林秋。丫就用了半年時間從全級前五名倒退到全級後五名。”黑子完全丟棄了羞恥心地說。


    “那是!就這退步速度,不是作為當年的’學習模範’,還被校長專門開會‘表揚’過。”高達接著話茬說。


    “林叔那段時間好像也沒少往學校跑吧,他怎麽評價林秋來著?”黑子憋住了笑看向高達。


    “‘奇恥大辱!’”高達怪腔怪調地模仿道。


    “對,‘奇恥大辱!’”黑子說完就和高達肆無忌憚地笑起來。


    尋露和蕭蕾也捂著嘴笑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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