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我傻傻地問。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她氣惱地說。


    “對不起。”


    “傻瓜,你真的想過嗎?”她質疑地問,“和我在一起,你可能會一輩子都生活在陰影裏,一輩子被人恥笑,一輩子被人誤解,可能一輩子都交不到真正的朋友,就算這樣,還願意說喜歡我?”


    我望著她眼角晶瑩的淚珠,用手指為她輕輕拭去:“你說了那麽多個一輩子,可一輩子,於我隻有一個。而且我無比確信,我的一輩子裏,少了誰都行,但缺了你絕對不可以。”


    “傻瓜……”尋露站在樹下,不住地喃喃自語,她的眼眶中再次噙滿了淚水,正隨風紛飛。


    我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可以一口氣說那麽多個一輩子,也從未見過一個女孩,因為牽一次手就許諾一生一世。


    她,還是那麽認真,孤注一擲般的認真。


    ·


    迴到教室的時候,數學課已經上了一半。


    我站在門口,把尋露擋在身後,我喊了聲報告,便走了進去。


    走到尋露的課桌旁,抱起她的課桌便往後排走去,最後同我的桌子並排放在了一起,我迴過頭,發現她正抱著椅子,驚魂不定地跟在我的身後。


    “你可不可以事先跟我商量下?”她坐下後,小聲地問。


    “我不是你男朋友嗎?”


    尋露紅著臉看了我一眼,她美麗的眼睛像風中燭火般亮了一下又在瞬間黯淡了下去。


    “噯,林秋,一會能不能請假,陪我去個地方?”


    “好。”


    “不問去哪裏?”


    “我不是你男朋友嗎?”


    “是男朋友就可以不用迴答問題了嗎?”她自言自語地說著,默默地低頭想著。


    ·


    第二天一早,我陪她去了雲霧山。


    雲霧山是附近著名的景區,山峰陡峭,終年雲霧繚繞,山中有個小湖,據說因為地下溫泉的緣故,冬天也不會結冰。


    早上背包出門,坐了幾個小時的長途大巴後,終於在正午時分到了山腳下。在這個季節爬山的人格外稀少,上山的路也異常艱難,石階很滑,像沾著霜的玻璃。我提議做索道上去,尋露正喝著水,聽到這個提議停頓了一下,隨後搖了搖頭:


    “這次無論如何也要自己爬上去!”


    經過幾個小時跌跌撞撞的努力,終於爬到了半山腰的位置,但是體力已經消耗得所剩無幾了。


    “是突破自己嗎?”我喘著氣問。


    “是為了證明……”她斷斷續續,模稜兩可地說,“證明原來那些自以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都是可以靠自己做到的。”


    我迴過頭望著尋露,她說這話時格外認真,甚至可以說表情異常剛毅,我相信這一次她是鐵了心地要跟一些東西做訣別。


    我在山道旁的一個小商店裏買了幾瓶水,然後疲倦地靠在一處登山平台上稍作休息。


    “沒想到爬山這麽累!”我忍不住感嘆道。


    “要不怎麽叫‘爬’山呢!”她打趣道。


    我笑了下,然後望著上方接近九十度的別別扭扭的石階出神。那石階青白相間,直插雲中,仿佛連接天界與人間的橋。


    在歇息的空檔裏,隻有三三兩兩的遊客從身前經過,她們或手拉手,閑庭闊步般遊走,或四處尋找景物,以供拍照留念,像我和尋露這般毫無閑情逸緻,隻一味悶頭登山的遊客,竟一個沒有。


    我不禁有種奇異的感覺,因為從姿態上看,爬山意味著“逃離”,而我們想要逃離的場所,恰恰是山腳下這片燈火通明,我們賴以生存多年的“文明世界”。


    ·


    就在我對眼前的世界充滿懷疑的時間裏,尋露突然腳步虛浮地重新背起背包,準備重新出發,我也趕緊站起來收拾好物品。


    “你走前麵吧!”我說。


    “為什麽?”


    “你要昏過去,我可以接住你。”


    我話音剛落,她卻停止了所有動作,變得沉默起來。


    她咬緊了嘴唇,突然踮起腳尖,把涼涼的唇瓣貼在了我的唇上。


    我感覺到她體內的氣息從微弱瞬間變得滾燙,從唇間一直蔓延到我靈魂的深處,讓我戰慄顫抖起來,身上的每個毛孔都異常興奮。


    她的唿吸火熱,但唇瓣異常寒冷,那種奇異的觸覺,幾乎讓我終身難忘。


    “這是我的初吻,希望你會記得……”她紅著眼睛,表情羞赧地望著我說。


    我能看出她的害羞,她的恐懼,她內心的掙紮和不安,但是她的眼睛,毫不避諱,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那一刻,她沒有低頭,也沒有示弱,就那麽直勾勾地強迫著自己看著我。


    我知道,她是想用眼睛告訴我——她是認真的!非常認真!


    忽然之間,她的勇敢,讓我害怕。


    ·


    尋露是很聰明的女孩。


    她的聰明,不市儈,不計較,不流於表麵,隻滲透在靈魂深處,星眸眉間。


    比如她隻說:“這是我的初吻,希望你會記得……”


    她從不追問:“這是我的……,是你的嗎?”


    她從來不做任何讓雙方都感到疲倦和厭煩的事,不是她不計較,而是她從一開始就明白——愛情,不是生意,所以愛情不能等價交換。


    ·


    等我和尋露爬到山頂的時候,已經是繁星滿天的深夜了。


    我和她大汗淋漓地靠在漢白玉欄杆上,發著呆看了一會星星。接著在小店吃了些東西之後,便開始找住的地方。山頂有一條天街,各種旅店,紀念品店林立,所以住的地方並不難找。


    路過一家工藝品店時,她的目光突然被櫥窗裏的一件玫瑰花簪吸引,那簪子的簪柄是用某種天然灌木的枝條進行染色加工而成的,簪頭則是用某種樹的木皮巧妙地貼合成玫瑰花瓣的形狀。


    那木簪做工精緻,栩栩如生,顏色一共隻有兩種,紅玫瑰和黃玫瑰。尋露沒有絲毫的猶豫,直接選擇了黃玫瑰。


    在店外的街燈下,尋露把木簪輕柔地插入發中,在暖黃色的街燈下輕輕笑著,我忽然明白了她選擇黃玫瑰的原因,她溫柔優雅的氣質的確不適合那種炫目的紅。


    也許剛才在山下,她想與之訣別的,正是那朵開在無數人青春裏的紅色玫瑰。


    ☆、一流情人


    從工藝品店出來,我和她在天街上行走了一陣,最後找到了一家屋裏帶暖氣的旅店,暖氣雖然是自家燒的,但室內溫度還不錯。


    店主是一個中年女人,燙著一頭黃發,好像多年未梳理過一樣亂蓬蓬地朝天上指著。她笑著看了我和尋露一眼,問都沒問就直接開了一個房間,我尷尬地拿著鑰匙迴頭看向尋露,尋露正望著我,什麽話也沒說。


    我穿過前廳,打開了房門,房間和店主的頭發相反,收拾得非常幹淨。尋露大概也累極了,放下包便癱倒在床上,我也把背包甩到一旁,躺在她身邊,中間僅僅隔著幾厘米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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