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做菜的都不是正經廚子,兩桌人圍著大木桌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會兒,才漸漸開始上菜。


    遊白浪用筷子夾了兩筷子,飯菜味道還不錯,就是調味料放得稍有點多,菜色也有點粗糙,許多菜裏還有發物,他不放心地迴頭看了一眼自家帥老闆,他手上的傷口還利落,可別再隨便亂吃東西,又有點擔心這些菜也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慣,完全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心態,簡直就跟操心離了他連飯都沒法吃的奶娃子似的。


    正胡思亂想著,突然聽見院子的大門似乎被人啪響了,賀夫人親自去開了門,然後又迎進來了兩個人,看著也是熟人。那兩人一個中年一個青年,中年人看得出身居高位,被安排到了主桌,而青年人則被安排到了他們桌。


    他們這一桌因為顧及到唐元的麵子,所以還讓遊白浪坐了上座,而過來的青年人明顯身份也不算低,便被直接安排在了他的旁邊。


    “你好。”那年輕人坐下後主動問好,溫和的聲音裏帶了一股書卷氣,潤耳好聽。


    本來正和旁邊人說話的遊白浪聽到這個聲音,不由微微皺眉,覺得有點熟悉,於是轉過頭來。


    那人本來也正在看著他,他轉迴頭,兩人的視線一下子便對上了,但在對上的同一瞬間,兩人的瞳孔不約而同地同時緊縮了一下。


    遊白浪還未開口,那人已經怔住了,臉色微微發白,“遊、遊白浪……”


    遊白浪倒是很快迴過神了,他看了那人一眼,沒什麽情緒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他這身高站起來,目標挺大的,整桌人的目光都移了過來,就連另一桌的唐元也看了過來。


    “怎麽了?是不是這桌人太多了坐著擠了?”賀夫人溫和地問道。


    遊白浪沖她笑了笑,說:“不如我去跟我老闆坐一桌吧?”


    “這……”


    賀夫人有點尷尬地兩桌來迴看了一眼,正想說什麽,那邊唐元沖他微微點頭,就像答應一個小孩子的天真要求一樣,徑直說道:“過來吧。”


    遊白浪立刻便笑眯眯走了過去。賀夫人迴過神來也不再說什麽,親自端了把椅子給他添上了。


    唐元並沒有問他為什麽,他什麽也沒有多說,就像一點也不在意他會提出這個有點無理的要求的原因。


    賀市長看了兩人一眼,笑著說:“小遊就是那天在蘆花村英勇救了幾個小朋友的小英雄吧?果然一表人才啊。”


    “賀市長誇獎了,英雄算不上,就是從小騎牛騎慣了,看見那牛發瘋,就有點忍不住想騎一騎。”


    他一開口,果然又把一桌人給逗笑了,桌上一個老頭笑著笑著就有點懷念地說:“那看來你小時候也是個皮小子了,咱們小時候一個大組才有一頭牛呢,那牛一個組的人喂,又壯又兇,一對大尖角專愛拱小孩,咱們都怕它得不行。”


    其他人也紛紛接了話頭,遊白浪臉上仍然在笑著,向來話多的他這次卻沒有再說什麽。


    唐元本來平日裏比他更沉默,但麵對一桌老人費勁地找話題,他偶爾也會接話,表示他還在聽他們聊天,不至於太失禮。就是沒有遊白浪那能挽花的舌頭,說的話也沒多少趣味,給人一種他果然和他的性格一樣無趣的感覺。


    一頓飯吃得比較晚才算散了席,賀市長沒能從唐元表情淡淡的臉上看出什麽,但見他似乎並未因為蘆花村的事情而生氣,心裏也算鬆了口氣。


    其實蘆花村的事情說簡單也挺簡單的,就是村裏的一個思想偏激的人受了某些黑心商人暗地裏的挑唆,想把蘊和來他們村投資的事情攪黃了,他們好把這麽好一個景區便宜買下來,再把村裏人趕到別的地方,在那裏建別墅或者高擋度假村大賺一筆,騙那人的藉口用的還正好是這個。賀市長查清了這事後,心中大怒,因為不原條件開得最寬鬆的蘊和集團翻臉走人,於是快刀斬亂麻,幾乎用最快的時間解決了這件事,這才約了唐元賠禮道歉。


    離開時賀市長親自把他們送出了院子,告辭後唐元一點也沒避嫌,直接讓遊白浪坐在了自己身邊,弄得其他人心裏即驚訝又摸不著頭腦,都在暗自琢磨這個大個兒的保安難道真有什麽非常之處?讓一個從首都過來的大集團掌權人都這麽器重?


    遊白浪坐到車裏便放鬆身體倒在了靠背上,臉色也懶得維持似地垮了下來。


    唐元讓司機開車,即使坐在車裏也跟坐在他的辦公桌後似的後背挺直,隻輕輕靠著靠背,側頭時,目光掃見人群中那個青年人,不知道在想什麽。


    到了酒店,遊白浪原本想直接迴宿舍的,不過唐元竟然破天荒地主動對他說道:“你有空嗎?我剛才沒怎麽吃飽。”


    遊白浪站在車外,看著帥老闆在車內仰著頭,用透露出希冀這種情緒的雙眼望著自己,根本想不到拒絕這種念頭。


    第19章 安慰


    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遊白浪怕他不好消化,便用泰國香米做了粥,還在裏麵加了嫩鴿子肉,做好端出來的時候非常的香甜,唐元很棒場地吃了兩碗,還想再吃時被遊白浪阻止了。


    “晚上吃多了不消化,想次下次再做給你。”


    唐元看了他一眼,放下了碗,不過還是用舌頭舔了一下嘴唇,要知道這動作在所謂的貴族禮儀中,可是很不雅很粗魯的動作。


    遊白浪有點出神地盯著他的嘴唇看了一會兒,聽到他說:“那咱們出去走走吧。”


    “走去哪兒?逛後麵的小公園?”遊白浪迴過神,有點好笑,他想起那天這個人一個人站在那個破落小公園的畫麵,怎麽看都格格不入。


    唐元想了想問:“白河市有哪裏有夜景嗎?咱們去看看?”


    “現在?”遊白浪有點意外。


    唐元點點頭,“吃得有點撐。”


    遊白浪被他逗得樂不可支,說:“有是有,不過咱們還帶著一堆保鏢過去啊?”唉,這伺候太子爺就是這點不好,每次出門都浩浩蕩蕩的,目標大不說,出去玩還帶著,怎麽想都有點傻逼。


    唐元明顯沒有多少純粹隻為了玩兒而外出的經曆,這些年他又已經習慣了身邊總是跟著一堆人,所以根本沒感覺出什麽不對,臉上也不自覺帶了些茫然,大約是不太明白他想表達什麽。


    遊白浪有點無奈了,笑著跟他說:“我說的那個地方比較清靜,把他們也帶去就不好玩了。”


    唐元明白了,便點頭說:“那就不帶上他們吧。”


    “那走吧,開你的大奔去?”說著便起身往外走。


    “嗯。”唐元也跟著起身。


    隻不過讓遊白浪有點意外的是,唐元要單獨跟人出門,跟他的保鏢說過後,保鏢竟然還皺起了眉,不贊同地欲言又止,“這……”


    唐元沒有多說什麽,隻不過表情淡淡的臉上沉了沉。


    那人便識趣地住了嘴,並且把車鑰匙遞給了他。


    唐元拿過鑰匙給遊白浪,和他直接下到了地下停車場。


    遊白浪帶他去的是市郊的一座山,半上腰上有一塊平地,能看到白河市的夜景。


    兩人靠坐在車頭看著山下的燈河,初秋的涼風習習地拂過兩人的麵容,一時都沒有說話。


    就這樣靜靜地待了好一會兒,唐元才聲音淡淡地問道:“心情好些了嗎?”


    “嗯?”遊白浪迴頭看了他一眼,才想起大約是因為在賀市長家發生的事,臉上露出一些笑意,調侃道:“我心情一直不錯啊,怎麽,唐董覺得我心情不好,特意來安慰我的?”


    “那你心情好嗎?”唐元問。


    “還不錯哦,畢竟老闆你都親自陪我出來安慰我了嘛,我很感動的。”遊白浪笑嘻嘻湊過來,樣子看著有點無賴。


    唐元側頭看了一眼他近在眼前的臉,“我沒有安慰過別人。”所以也不知道用什麽方式來安慰,隻有出門走走散心這一個方法,他偶爾受到心情影響時,就會想一個人走走。


    遊白浪卻聽懂了他未盡的話,心裏有點感動,沖他笑了笑,說:“謝謝唐董,不過我沒有心情不好,就是看見了一隻蒼蠅,覺得有點噁心而已。”


    唐元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這樣有針對性又尖刻的話,想來那個人確實是很讓他厭惡的。不過能讓他這樣不待見的人,那肯定也不會是什麽好人,他十分肯定地想。


    “哎,咱們這麽好的氣氛,說那種噁心的人幹嘛,不如說說老闆你的事唄。”遊白浪一句話就把這件事給蓋了過去,靠在他身邊,手臂哥倆好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如此一來,他勁瘦有力的長胳膊幾乎把唐元攬到了懷裏,臉上還笑嘻嘻的,一點身為人家下屬員工的自覺都沒有。


    唐元從來沒被人這樣搭過肩膀,更沒跟人這樣親密過,多少有點不自在,身體微微僵住,“說我什麽?”


    遊白浪越是見他這樣越是來勁,下巴擱到他肩膀上,嘴巴都快湊到他耳朵邊了,笑嘻嘻說:“說說你以前的生活唄,是怎麽樣變成這副麵癱臉的?而且成天跟個小老頭似的隻知道工作。”


    唐元的注意力反而被他的話吸引走了,“我麵癱嗎?”


    “你不會還覺得自己表情很豐富吧?我就從沒見你笑過。”遊白浪見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兩人的親密接觸上,幹脆整個人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唐元聞言心想,笑是怎麽樣的?他見過挺多人笑,快樂的,悲傷的,由衷的,虛假的,但是最讓他印象深刻的大約就是遊白浪的笑容吧,由其這個人的表情特別豐富,光是笑容似乎就有無數種,總是那麽生動,與他對比起來,自己就顯得特別無趣了,果然就像他說的一樣,是個隻知道工作的無趣小老頭。


    想到這裏他心裏突然對自己的表現很不滿意,斂下眼望著腳下的山坡有些出神。


    遊白浪見他不說話了,有點擔心他生氣,趕緊說:“你是不是生氣了老闆?”


    “沒有,我們迴去吧。”唐元道。


    “那好吧。”遊白浪收迴手臂撓了撓頭,有點訕訕,覺得自己似乎是太得意忘形了,老闆稍微對他親近點,他就找不著北了,這樣不太好,不太好,咳。


    兩人隻好又開車迴家,一路上車內氣氛反而更沉默了,有點怪怪的,遊白浪其實還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自家老闆,心情從一開始的鬱悶慢慢的竟然變得有點沮喪了。


    到了酒店,保鏢看到他安全迴來,都大鬆了一口氣。跟在後麵的遊白浪就眼睜睜看著老闆頭也不迴地就這麽進了房間,連個招唿都不跟自己打,心裏那個失落啊,跟被人拋棄的小孩似的。


    唐元這次確實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他悶頭進了房門,也沒有逗留,反而直接進了浴室,目光定定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他就這麽看了很久,然後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臉頰,又按了按嘴角,最後對著鏡子露出一個笑容來,隻是這笑容看起來,挺不自然的,他覺得自己這樣還不如不笑呢,心裏難得地有點煩躁。


    他確實很久沒有笑過了,沒有其他原因,就是覺得沒什麽可笑的。小的時候常常一個人在家,想笑也沒有對象,後來長大一點,開始跟著廉叔處理公司裏的事,對自身氣質和氣場要求就更高了,而且整天對著一堆做不完的工作和克製的員工,就更沒有什麽好笑的了。


    他一個人對著鏡子練了半天,也沒能弄出一個更好點的笑容,他有點焦躁地嘆了口氣,雙手捂住臉用力揉了一把,有點喪氣地放棄了。


    唐元手上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第二天又開始帶著遊白浪去白河市其他拿得出手的風景探看。這次因為賀市長下了狠功夫,倒沒有再出什麽妖蛾子,順利地完成了。


    迴來後遊白浪向唐元又請了一天假,遊善行家生了個兒子,該擺酒席了,他得去幫個忙順便再送一份份子錢。


    唐元聽了他的請假理由後,問道:“是你親大哥?”


    “堂哥,不過跟親的一樣。”


    唐元聞言若有所思,不過還是答應了他的要求,“那你去吧。”


    這兩天兩人之間的氣氛有點怪異,可能唐元沒感覺到,但遊白浪也不知道是不是心裏有鬼,心裏有了鬼就忍不住疑神疑鬼,於是老闆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在他看來似乎都別有深意。


    “那我走了哦。”遊白浪撓了撓頭又重複了一句。


    唐元點頭。


    遊白浪內心好像被點了隻蠟燭似地烤,莫名其妙地各種焦躁,從沙發上站起來,站在原地就是覺得不對勁。


    “?”唐元疑惑地抬頭望了他一眼。


    遊白浪:“……”


    遊白浪幹笑了兩聲,沒話找話地說了一句,“那我留給你的菜你一定要吃啊,酒店裏的菜調料重。”因為請這一天假,他特意給唐元做了第二天三頓的食物放在冰箱裏存著的。而且這話他其實之前已經跟唐元說了兩遍了,這婆媽程度連他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唐元反而答應得很認真,“我會吃的。”


    遊白浪這才戀戀不捨走了。


    因為酒席是第二天辦,幫忙的人頭一天就要到場,遊白浪迴去的時候天色有些黑了,便打算晚上過去。遊行善家在靠村口這一方,開車迴家正好路過,他探頭見那裏人挺多的,想著帶迴來的黑魚,準備拿迴家分一分給大嫂拿過來。


    車開迴家,遊媽媽正在打掃院子,讓他把車停到邊上別擋地方,又問他給善行家的小侄子買了東西沒。


    兩人正說著,就見大門口三嬸吳恩雲走了進來,看見遊媽媽和遊白浪就嘆了口氣,明顯是有話要跟遊媽媽說,遊白浪雖然有點好奇,不過還是識趣去後院搗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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