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懷知道軍報是怎麽寫出來的,按照宿羽的邏輯,斷胳膊斷腿也就是“微有小傷”。


    前腳謝疆幹完活迴了金陵,後腳他就把謝疆、謝鸞和林頒洛往禦書房裏一關,自己把龍璽一扔,高風亮節地宣稱“整治隴州鐵業亂象”——實則是“主要探望侯爺順便整治亂象”——然後拍馬出了金陵城。


    ……然後在野狐嶺被燕燕糊了一臉銀票,燕小將軍一邊啃肉串一邊支使他:“宿羽算是廢了,休個假不知道享受生活,居然去賣白薯體驗生活,生活惹他了嗎?現在和白薯一起被黑店扣了,你自己贖人去吧。”


    月黑風高夜,謝懷驚喜地發現自己一身的舊功夫並沒有蹉跎掉,伸手一按窗欞,十分熟練地一卷腰背,翻身爬上了屋頂,悄無聲息地落了地,連塊瓦片都沒鬆動。


    三尺之外,宿羽筆直筆直地站在屋脊上,正抱著新寵兵器桌子腿沉思,做少俠狀。配合一臉五彩斑斕欣賞,確實江湖氣十足。


    五光十色的江湖人沉鬱頓挫、苦大仇深地開始演,先叫了一聲:“師兄,你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演員的誕生》本期特邀皇家劇團兩位戲精終極battle


    第87章 夜傍江湖


    小宿寫信事無巨細,常常一開頭就寫“今日展信時,聽一江湖故事,雲一江湖幫派,建於雲中,有祖師二人……”


    可見是開會開多了,也被條條框框拘束得多了,侯爺如今對自在江湖很是癡迷。


    謝懷感覺他怕是入戲太深一時出不來,沒好意思打斷他,抱拳道:“師弟,可否借一步說話?”


    宿師弟見謝懷也要演,於是沉思著點了點頭,碎發被風吹向北,拂過筆挺鼻樑,顯得格外悲壯迷茫,“師兄,我知道,你不理解我的苦衷。”


    謝師兄坐在屋脊上,掏出個披風包袱,翻出個紙包來,開始拆燒雞,“人之相知,貴在知心。心為髒腑,言為心聲。師弟,你有話就要講,你不講我怎麽知道?”


    宿羽餓得前胸貼後背,一聞味就被勾了過來,把桌子腿一扔,接過雞翅膀,一邊嚼一邊嘟囔:“我心聲海了去了,你想聽哪句你倒是問啊!這個挺好吃,哪買的?”


    謝懷今天精神不錯,趁著自己現在還算心靈手巧,把另一隻雞翅的骨頭拆出來,“就出門左拐過一個巷子,寫著“專業做雞”的那家。”


    那家小店生意還不錯,可能是缺人手,也沒人看店,就把一大堆紙包好的扒雞堆在窗口,旁邊一隻破木箱,上書“錢櫃”。大概實在是香味撩人,此雞聲名遠播,居然還有往來客商中的好管閑事者自覺維持秩序,“排隊!”


    隊伍從街口排到街尾,謝懷當時壓根不知道這麽長的大隊是在幹嘛,但好奇心戰勝了一切,這位大皇帝老老實實往隊裏一站,最後被維持秩序的客商拱手告知:“大俠,咱們這這麽多人翹首以盼呢哈,今日我們自發限購,您就拿一隻吧。”


    限購限得他沒好意思吃,揣著紙包等到了這會,才惴惴不安地打開,本來預感這玩意的人氣全靠排隊,八成虛得很,口味應該不會比禦膳房強,沒想到切雲侯居然被伺候得挺舒服……也可能是真窮瘋了。


    宿羽吃得挺香,他插空問道:“傷著哪兒了?”


    宿羽心很大地大手一揮,接過禦賜無骨雞翅,“說重點。你怎麽來了?”


    謝懷自說自話,“這一臉又是怎麽弄的?你為什麽被黑店扣了?”


    宿羽大概能猜出來謝懷來做什麽,不過他對公事興致缺缺,於是果斷決定被帶跑,一口吞掉雞肉,又啃著雞腿,誠懇道:“這一臉?今天有一江湖賤人撕我通緝令,我原打算今晚上砸店溜號呢,還好你來了。你笑什麽?”


    謝懷說:“我沒笑啊。”


    宿羽莫名其妙道:“你當我瞎嗎?你明明笑了。我這樣好笑嗎?誰讓你笑了?”


    是挺好笑的,像個長殘了的貓。


    謝懷索性把摸臉的手往背後一撐,笑得花枝招展,同時不要臉道:“他娘的還有沒有人管了,好笑還讓人憋著?”


    宿羽一擺手,“本少俠臉皮薄,勞駕您能憋就憋。至於黑店這事吧,說來話長。我們三兒不是有一錢袋子嗎?我拿了,然後裏頭有一虎賁軍令牌。錢袋子被扣了所以我露餡了,完了黑店跟我要四千兩。”


    謝懷等了老半天沒等到下文,突然意識到,“不是說來話長嗎?說完了?”


    宿羽給謝懷留了一個雞腿,咬了兩口沒滋沒味的雞胸,“你不是老嫌我信長,讓我長話短說麽?”


    謝懷笑了一會,突然把笑意一收,把紙包一合,“別吃了,說實話吧。”


    宿羽一絲一絲地吃雞胸,圓眼睛無辜地望著他,好像自己剛才說的就是實話。


    謝懷一指頭戳他腦門,“不就是個令牌,還能把你困住?侯爺,你什麽本事,當我心裏沒點數?說實話。不說的話,”謝懷手裏一亮,整整齊齊一疊銀票,“撕票。”


    宿羽盯著銀票,毫不掩飾對金錢的崇敬,“我說。是這樣的,有個孩子……”


    “誰的孩子?”


    ……他陛下真是一針見血。


    宿羽咽了口口水,“這個孩子,父母雙亡,親友環飼,家中金銀萬貫,沒一分錢跟他有關,太慘了。”


    謝懷奇怪道:“你說我嗎?”


    宿羽差點噎死,又咽了口口水。


    謝懷八成是磕了仙丹才來找他的,腦子也太好使了。但他不太想在八字沒一撇的情況下把自己將計就計算計吳譎的小九九兜底,所以也不太想直接告訴謝懷“嘿謝懷我把北帝拐了”——畢竟此行差點丟命,他不挨揍才怪。


    看來如果想救吳譎,無論如何都躲不過這個一麵之緣。隻希望會晤之日,這倆便宜天子之間能不搓火。


    宿羽坐在屋脊上,信手拍拍靴子,暗暗讚美了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同時打算迴去就把床單拆了,把小皇帝的白頭發裹起來好行騙,“……太慘了,還被親伯伯給賣了。哎,小小年紀,裹著個大腦袋,去跳大神騙錢,多慘啊。”


    謝懷說:“跟你有什麽關係?”


    宿羽迴答道:“他被黑店扣了,但他騙我東西了,我得要迴來。”


    謝懷說:“騙你?騙你什麽了?”


    宿羽放下雞胸肉,在屋頂的磚瓦上碾了碾腳尖。


    謝懷下意識地抬手一摸他胸口,除了排骨和小胸脯之外什麽都沒摸到。


    暴脾氣蹭地死灰複燃,他猛然站了起來,“我娘的玉鬼?他騙我娘給你的玉鬼?他娘的,黑店把人關哪了?有火油嗎,我——”


    宿羽估摸著他打算燒死吳譎泄憤,連忙抱大腿,“別別別,孩子還小不懂事,我計劃把他贖出來,送迴他和闐外公家去。你別開殺戒,給自個積點德,爭取別讓我守寡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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