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他的視線鬆懈下來,瑪維也沒有再多說什麽。兩人共同陷入了一段沉默。赫爾曼盯著木頭桌麵的紋路,其大小深淺不一,看起來就像縮小的濕地地圖。


    他一向不喜歡這位典獄長。不喜歡她強硬、不講理的行事作風,不喜歡她偏執的理念。他知道瑪維一定也厭惡著他。他的平凡的人類的身份在她眼裏就是卑微,他的刨根問底在她眼裏是多管閑事,他的公正與寬容在她眼裏是優柔寡斷。


    可每當重要的關頭,他們卻常發現能求助的隻有彼此。因此他們隻得冰釋前嫌,並肩作戰。


    隻是有些事,總令人耿耿於懷。


    “如果沒有問題,我先告辭了。”瑪維站了起來,“我會在薩格拉斯之墓附近駐紮。有事派斥候來找我就是。”


    她轉身朝門口走,半途又迴過頭,正對上赫爾曼滿載思緒的目光。


    “拖住軍團,就拜託你了。”她說,“這次我們一定能將他們根除。”


    赫爾曼露出了苦澀的笑容。


    “你知道我們不是對付惡魔的最佳人選。”


    瑪維愣了愣。


    “什麽意思?”


    “我明白這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且已經過去了六年。”


    赫爾曼的聲音嘶啞,像是打開一口塵封的棺木。


    “惡魔獵手。”他說,“他們是軍團的克星,我們需要他們的幫助,無論何時都需要。五年前根本不該那樣做。現在知道了鑰石的事情,我愈發感到後悔。我當初那麽費力地給予暗示、試圖勸說你,你到最後還是殺光了他們。他們根本不該那樣死去。”


    瑪維凝視著他。赫爾曼看不見她的表情,隻意識到那目光沒有一點溫度。


    她是否後悔過?惡魔獵手中也有原本是暗夜精靈的人。伊利丹.怒風就是。可是他能被複活,其餘人呢?她是否有過一丁點的物傷其類?當他得知最終伊利達雷被趕盡殺絕的時候,瑪維.影歌已任自迴到了艾澤拉斯。此後他們再也沒見過,直到今日。這麽多年,他甚至沒有一次質問她的機會。她到底在想什麽?


    這些話現在說出來,多是因為忍了太久想一吐為快而已。本以為瑪維不會再與他多費口舌,沒想到她卻平靜地開了口:


    “你對邪能的力量一無所知,對伊利丹.怒風以及他手下犯過的累累罪行也不甚了解。”她不緊不慢卻又頗不耐煩地解釋道,“伊利丹屢次背叛族人,也曾投靠過、又背叛過燃燒軍團。你真以為伊利達雷一直都是軍團的死對頭?如此天真?”


    赫爾曼的眉間隱露憤怒。


    “不過……”


    瑪維忽然笑起來。她轉過身,刻薄嘲弄的笑聲穿刺著耳膜。


    赫爾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我‘殺光了他們’?”瑪維有些驚訝地說,“是誰這麽告訴你的?”


    ☆、終章


    黑暗之門前兩萬五千年,泰坦之神薩格拉斯背叛萬神殿議會,創造燃燒軍團。


    黑暗之門前一萬一千年至一萬年,薩格拉斯覬覦艾澤拉斯上永恆之井的強大能量,蠱惑卡多雷帝國的女王艾薩拉和精靈貴族,讓他們為軍團開啟傳送門,為入侵做準備。


    黑暗之門前一萬年至九千九百九十八年,軍團第一次入侵艾澤拉斯星球,後被瑪法裏奧.怒風與伊利丹.怒風以巨龍之魂聯手擊退。


    黑暗之門9年,軍團在惡魔瑪瑟裏頓的帶領下來到破碎的外域,駐紮在地獄火堡壘開啟統治。


    黑暗之門26年,燃燒軍團被聯盟與部落的聯軍趕出外域。伊利丹.怒風被殺,其靈魂被守望者囚禁。


    黑暗之門32年,薩格拉斯之墓重啟,軍團再臨。


    黑暗之門34年,伊利丹.怒風利用薩格裏特鑰石開啟通往阿古斯的傳送門。軍團徹底毀滅,薩格拉斯被封印在萬神殿中。伊利丹隨之一起,成為看守黑暗泰坦的獄卒。至此,世界重歸平和。


    泰羅卡森林東部,靠近破石堡崗哨,日光從樹葉的縫隙間傾瀉而下。哈蘭半蹲在蕨叢中,將□□瞄準一頭灰色森林座狼的脖頸。


    “聽說軍團被徹底消滅了。”文森特蹲在他旁邊說。


    “噓——”


    “你總得給我個說話的機會。”


    一箭射出,擦著座狼的毛飛過去了。哈蘭露出煩惱的表情,文森特“嘖”了一聲,準備站起來。從那匹健壯的座狼喉嚨裏發出兇狠的嘶吼聲,它猛地轉頭就朝他們衝過來。


    “你什麽時候才能有點進步?”


    他不滿地咕噥了一句,拔出匕首迎上去,三下五除二地就割斷了野獸的喉嚨。


    哈蘭嘆了一聲,走上去和他一起把沉重的屍體拎起來扛到灌木叢外一片空闊的草地上。他們把馬拴在了那裏。今天難得的好天氣,金黃的陽光灑滿整片草地,黃色和白色的野花自其間綻放。他們收起武器,把屍體拴在文森特的馬的身後——哈蘭的馬拖著一頭虛空鰩——然後跨上馬背沿路返迴沙塔斯城。


    一路上先是一段沉默。哈蘭思忖著剛才那一箭為何會射偏。在奧森催他使用遠程武器的督促下,他練習□□已經有小半個月,卻總是進步平平,摸不著門道。奧森在射擊場親自指導他的時候他還算有些命中率,可一到實戰就什麽也瞄不準了。


    “八年了。”文森特忽然感慨道。


    哈蘭看了他一眼,結果迎來了他的視線。


    “你還好嗎?”


    哈蘭轉頭看前方。


    “早就沒感覺了。”他說,“隻是偶爾會想起過去。想起他的時候會感到開心……也會感到孤獨。”


    他的目光垂下去。


    “除此之外,別無其他。”


    “那麽,”文森特揚起音調,“你什麽時候才能再度墜入愛河?好讓我知道你確實恢複正常了。


    “正常?”


    哈蘭轉頭瞪著他。


    “是的。”


    哈蘭笑起來。


    “我始終開放著。隻不過沒有合適的而已。”


    文森特嗤笑了一聲,嘲弄地瞟了他一眼。


    “伊麗婭什麽時候迴來?”


    “別急著轉移話題。”


    “我沒有。那我們迴去之前的話題。”


    文森特笑著搖了搖頭:“後天。”


    “不過你們真的不考慮……”


    “不急。”文森特雲淡風輕地說,“我們有的是時間。”


    哈蘭深以為然地點頭。


    仿佛在意料之中地,泰羅卡森林的晴天總是好景不長。他們剛踏入沙塔斯的城門,天空就下起了瓢潑大雨。兩人像喪家犬般地逃迴龍鷹旅店,衣服都濕透了。他們處理了獵物,文森特上樓換了一身哈蘭的衣服,然後打著傘走迴自己家——他兩年前搬來中央城區,總算離旅店和他和艾瑞克的武器鋪近了些。


    喬安娜去睡覺了,她現在有了雨天下午睡覺的習慣,留下哈蘭一個人在店裏無所事事。窗外雨水嘩嘩,淋濕了整座城市。理論上——文森特的理論——這種天氣適合一場怦然心動的不期而遇。擠在屋簷下躲雨,或是狼狽又機緣巧合地衝進同一間屋子裏。大雨會沖刷去外界的躁動,然後將平常都不會多看彼此一眼的人們撮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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