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蘭再次笑了起來,身體在羅伊懷裏輕輕顫抖。


    “沒出息。”


    然後迎來更緊的擁抱。


    他輕輕推了推羅伊,稍微掙紮了一番,於是羅伊的手臂鬆開一些。哈蘭往下挪動身體,直到把耳朵貼在羅伊心髒的位置。手指在他的胸膛上輕輕摩挲。


    “怎麽了?”


    鮮活的心髒有規律地跳動,那是生命的韻律。一下一下的跳動傳入耳中,似又進一步由此傳遞到他的血液裏,深入髒腑,帶動他自己的心跳產生統一的頻率。


    哈蘭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心跳聲。我想聽你的心跳聲。”


    ☆、第三十一章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三十章 指路文案


    陰冷昏沉的天空,明明隻是一個普通的下午,卻恍如末世。灰濛的蒼穹中看不出雲層的輪廓,更不可能從其縫隙間覷見陽光。格外陰晦的天氣敗了人們的好心情,也讓愁悶的心境愈發變本加厲。


    龍鷹旅店裏沒幾位客人,但僅有的人幾乎都是從上午坐到了下午。他們周身散發出一股怨煩的氣息,為主人畫地為牢,被困的人不想出來,也不讓任何人靠近。喬安娜懶洋洋地靠在櫃檯上,看著店裏這些鬱鬱寡歡的人們像雨天濕膩的黏土一樣粘在座位上,感到束手無策。酒精為什麽能夠消愁解悶?她想起哈蘭酷愛火酒,以前基本上每晚都會來一杯。而她自己從不依賴酒精或菸草。性是更好的途徑,對她來說。或許現在可以去問問哈蘭,他的偏好是否有改變。醉酒讓人短暫忘卻愁苦,但也不是人人都屢試不爽。此種逃避的行徑,或許更像是將情感埋葬,置之不理,同時還需要把握好度量。法力薊製成的麻藥用得太多會致命,太少又會將原本劇烈的痛感轉為細碎緩慢的折磨,變成另一種煎熬。


    所以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選擇逃避與躲藏。


    這些花費耐心將自己的內心層層封凍的人們,終於開始一個個離去。或許他們也害怕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把一切鮮活的感知都遺忘在酒精賜予的麻木裏。窗外響起第一聲雷鳴時,旅店裏隻剩下一個女人,坐在靠門那側的角落裏。喬安娜記得她要了一整罐黑鐵烈酒。巨魔的酒量都不容小覷?她叫梅根茜爾德,喬安娜還記得。或許是類似的名字。她們有過幾麵之緣,因為她常和奧森一同光臨,或者是他們一整個小隊的成員。不過今天隻有她一個人。


    老闆娘非常自然地走過去,在巨魔術士對麵坐下來。


    “嘿。”


    她露出嫵媚動人的笑容。


    “你好。我是喬安娜,這裏的主人。有幸見過你幾次,”她的目光在梅根的臉上閃爍不定,“你和奧森一起來的時候。”


    對麵的人端起酒杯停在嘴邊,抬起眼瞼看向血精靈。漂亮的棕眼睛裏附著一層霧蒙蒙的醉意。她盯著喬安娜,眉頭輕蹙,顯然在迴想。片刻後,她放下酒杯。


    “你好。抱歉,這麽晚才和你打招唿,其實我常聽奧森說起你。”


    梅根的聲音沙啞沉靜。如果不是那雙眼睛裏藏掖不住的酒意,喬安娜絕不會相信她已經從上午喝到了下午。梅根說完,接著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忘了報姓名,又補上一句:“梅根茜爾德。”


    血精靈笑起來。


    “是嗎?奧森常提起我?他是怎麽說的?”


    “說你貌美又善良。”


    喬安娜再一次笑了。碧綠色的眼睛光彩奪目,仿佛兩枚稀世的琉璃石。梅根茜爾德的嘴角也露出笑意,不過隻停留了非常短暫的時間。喬安娜傾身從旁邊的桌子上勾來一隻酒杯,毫不客氣地為自己倒滿了一杯酒。她將烈酒一口飲盡,作出酣暢的表情。綠眼睛滿含笑意,直直地盯著梅根茜爾德。


    “奧森也和我提起過你,”喬安娜意味深長地說,“你好像是唯一一個他和我主動提起的女性朋友。”


    梅根愣了一下,隨後露出苦澀的笑容。


    “或許吧。”


    她灌了一口酒,然後再次笑起來。


    “可我根本碰不到他。”


    遠處的天空傳來雷聲轔轔,大片的積雨雲似在緩緩下沉,勢不可擋地壓向中央城區。梅根茜爾德陷入猶豫,然後說:


    “我總是看不清他,就像他說自己總也看不清哈蘭。有多少次,無論我怎麽努力,他都聽不進我說的。”


    “哈蘭?這和指揮官什麽關係?”


    “不知道。你覺得呢?”


    喬安娜凝視著她。梅根茜爾德將目光別開,臉上顯出複雜的表情。這時,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在天空中炸開,似要將整座城都震碎。她們同時下意識將目光投向窗外。下一刻,滂沱大雨忽然而至,就像惡神降臨的前奏。雨滴重重地撞在窗戶上,隨即滾落而下,很快就模糊了窗外的景象。街上的人開始奔跑,有人躲進屋簷下,有人衝進了旅店裏。旅店的大門總是敞開的,尤其在這樣的天氣,為躲雨的人們提供便利。雨水的嘩嘩聲充斥腦海。冷風裹挾著雨吹進來,打濕門口的地麵。喬安娜側過頭看向門口,一隊巡邏兵也跑了進來,其中兩人嘴裏罵罵咧咧,按所攜武器看上去似乎是潛行者與戰士。喬安娜隱約聽到“森林”,“壞天氣”,還有“贊加沼澤”與“納格蘭”等字眼,由此猜測他們或許不是沙塔斯城民。自從地獄火堡壘一戰之後,就有許多外地人隨著從沙塔斯出發的聯軍大部一同歸來。他們被編製入伍,接著著手於城防的修築,到現在也沒有幾個迴去的。


    門口站著的人越來越多,人們開始往旅店裏麵擠。有人拉開位子坐下來,定定心心地清理衣服上的雨滴。但似乎沒人想要來點什麽,因此喬安娜仍然與梅根茜爾德坐在一起。後者早已對周圍不聞不問,隻是一口又一口地繼續喝酒,仿佛雨聲還有突然嘈雜起來的人聲成了最好的背景音樂。喬安娜的目光在那隊聯軍士兵中多停留了一會兒,其中一個人轉頭環視四周,他們的目光有片刻接觸,然後同時停留。喬安娜意識到自己見過他,和哈蘭一起。


    她收迴目光,重新看著梅根茜爾德。


    “他們是從小就在一起的朋友。”她說。


    梅根抬起頭,似乎沒有聽懂她所說。


    “我說哈蘭與奧森,他們——”


    “對,那正是問題所在。”


    喬安娜怔住了。梅根茜爾德用指尖沿著杯沿打磨,揩去上麵一層酒。她盯著杯子裏麵,露出惆悵,甚至痛苦的表情。


    “精心培植的夢露花被害蟲侵蝕,而你已經習慣了它的美。你會怎麽做?”


    “將害蟲剔除。”


    “之後是否依然接受殘缺的花瓣?”


    喬安娜沒有迴答。


    梅根茜爾德說:“我想過這個問題。但沒有想出答案。如果我深愛的人或事物變質了,我會怎麽做?放棄還是試圖改變?如果選擇改變,做到什麽程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進自己的掌心。


    “我的母親殺死了我的父親,因為他變心了。可她之後變得異常脆弱,絲毫沒有得到滿意結果的樣子,仿佛殺死的是她自身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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