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是死一般的寂靜。哈蘭感到難以唿吸。


    這樣的沉默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他旁邊的惡魔獵手忽然動了動,轉頭看向全程無話的女人。那女人一直都表情空洞地盯視著沒有他的地方,大多數時候是他身後的黑暗之門。


    “蒂娜?”


    他的聲音小心翼翼。


    “說點什麽。讓我知道這……”


    “使命。”她說。


    “什麽?”


    “我恨透了這個詞。”蒂娜的目光掃過來,“拉格洛斯,我恨透了‘使命’。”


    沒有迴應。


    “其實我們的目標隻是你。其他人,微不足道。”菲利克斯的聲音已經恢複平靜,隻剩下諷刺,“軍團知道你,他們認為你有些太活躍了。哦不,是‘忠誠’。你如果真成了下一任副指揮官,會有些難辦。我們本來還擔心找不到你沒法交差,沒想到你竟然自動送上門來。”


    他忽然將目光投向哈蘭,異樣興奮地勾起了嘴角。


    “為此還要衷心感謝你這位救命恩人。為了不把他牽涉進來,你跟了我們一路吧?拉格洛斯,我真沒想到你會看上一個血精靈!真是口味獨特。不過,”他緊盯著哈蘭,臉上忽然浮現出如獲至寶的亢奮,“他與我所見過的血精靈長得不太一樣。如果是我,沒準也會心動的。”


    菲利克斯將雙手中的戰刃舉起,一把置於胸前,另一把置於側後方。他身體微微低伏,舒展頸肩的筋骨,視線緊鎖目標,擺出備戰就緒的姿勢。


    “可惜,我會親手將那張漂亮的臉蛋撕裂。”


    風聲頓起,疾影猛衝過來。兵刃撞擊在一起,發出地坼天裂的聲響。碰撞的瞬間,碧藍與青綠的光芒仿若兩道狂瀾,翻湧奔騰,交錯纏繞在一起,互相撕裂、彼此吞噬。空氣被震得發顫。哈蘭立刻遠遠地退開,緊握住自己的劍。


    就在這時,他看到蒂娜提著戰刃一步步向他走來。


    ——————————


    “城中此時……已快入夏了吧。”赫爾曼喃聲說道。他站在北地瞭望塔頂樓的窗邊,俯看下方的校練場。士兵們正在進行訓練。中校維克托.富勒站在一旁,抬眼注視著年輕將領的側臉。早晨的陽光在他俊逸的臉頰上映照出純粹耀眼的金色。


    兩天前,赫爾曼接到父親的急令。信上說東部王國北部沿海地帶疑似有燃燒軍團的行跡,令他立刻帶兵前去察看。他原本正率領第七軍團1的一支北上巡視,沿途清理種族或是陣營間的各類糾紛,到達阿拉希高地後便準備迴程。畢竟高地以北,部落的領地居多。父親極少下達緊急軍令。即便燃燒軍團近年來風聲平平,隻偶有一些散亂無序的小規模進犯,赫爾曼也不敢怠慢。他在接到軍令後迅即帶領數百名精銳連夜趕到了北部的東瘟疫之地。再往前就是部落的領地,父親所指的不可能是那裏。


    “少將,今晨派出的巡邏隊歸來,報告說隻在斯坦索姆附近發現了軍團烈焰的餘燼,除此之外並無任何敵方士兵的蹤跡。”富勒中校在一旁朗聲說道。


    人類將領眯起了雙眼,仍然凝望著高塔下方。旭日東升,耀眼的輝光為東瘟疫之地上空繚繞著的淺灰迷瘴染上一層朦朧的金色。幾縷晨光透過薄霧照射在下方空地上,銳利的兵器與纖塵不染的胄甲隨著主人的動作不時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我知道了。”赫爾曼微微點頭,又說,“傳我令,各隊收整行裝,傍晚之前軍隊啟程返往阿拉希高地2與駐軍會合,隨後返迴暴風城。”


    中校沒有迴答,他順著少將的目光往下看去。下方的校練場上,一名士兵正被對手打翻在地。他高舉著劍抵擋對方的攻擊,往後急退,隨後又站起來大喊著向前衝去。


    他移迴視線,將目光投向年輕將領的臉。


    “雖然巡邏隊已到過東瘟疫之地3的大部分區域,但還有些偏遠地帶我們尚未涉足。”中校頓了頓,稍有遲疑地接著說了下去,“無法排除在那些地方發現軍團士兵的可能性。”


    赫爾曼轉過頭注視他,正對上中校堅定又踧踖的目光。


    “再往北就是幽魂之地4,”他平靜地開口,迴過頭再次看向窗外,“東邊則是無盡之海,西邊離幽暗城5不到半日的騎程。你對這些應該瞭然於心。”


    中校沒有迴答。赫爾曼停頓片刻,繼續說道:“東瘟疫之地是我們的極限。即便是這裏,部落也時常出沒,我們的軍隊不宜久留。況且燃燒軍團不僅僅是我們的敵人。如果真的有異況,他們也會派兵探察。我們不該多管閑事。”


    中校一動不動地凝視他的側臉,隨後收迴了目光,不再反駁。


    上將的軍令來得突然。他們披星戴月地趕到此地,冒著驚擾部落的風險駐軍停留,最終卻又徒手而歸,讓人難免覺得事有蹊蹺。但他又不得不承認少將所說不無道理。按目前的情況來看,如果與部落交戰,那將比發現軍團的行跡更為棘手。


    赫爾曼察覺到了中校欲言又止的沉默。但他知道自己的說辭滴水不漏、無可辯駁,因此也無意再多說什麽。事實上,他自己也有過猶疑。然而形勢所迫,此地距離部落主城太過接近,他的軍隊若與部落交戰必將四麵楚歌。隨他趕來東瘟疫之地的隻有少量精銳兵,他沒有勝算,隻能選擇盡快撤離。無法查明情況,心中難免有一絲不安。二十餘年前,燃燒軍團再度入侵實體宇宙。然而,他們始終停留在外域,絲毫沒有向艾澤拉斯進發的動向。因此,許多人認為這次進攻隻是一場聊無意義的掙紮,軍團早已沒有了上一次入侵時的氣焰。


    然而,赫爾曼深知軍團在艾澤拉斯的沉寂極大程度上歸功於伊利丹.怒風以及他所率領的伊利達雷。他們在外域的抗爭有效地拖延了燃燒軍團進軍艾澤拉斯的步伐。赫爾曼並不了解那位外域之主,所知僅限於暴風城藏書室裏那些泛黃的古老書籍,但光憑著這些事跡他也對那位惡魔獵手有著些許敬意。


    可是其他人並不這麽認為。伊利丹.怒風在艾澤拉斯惡名昭彰。聯盟多數將領,包括赫爾曼的父親,在談及那位惡魔獵手領袖時無不磨牙鑿齒,對其嗤之以鼻。他們稱他為“又瞎又粗野又下賤的暗夜精靈雜種”,譴責他在外域軍閥割據,為獲取力量不擇手段,甚至犧牲自己的手下。還有人堅信惡魔獵手體內既然流有惡魔的血液,他們實際上就是惡魔,和軍團惡魔是一迴事,而伊利丹.怒風也早已投靠了軍團,正在清理麾下的伊利達雷,不多久就會和軍團一同重整旗鼓,向艾澤拉斯進軍。


    想到這裏,赫爾曼感到一陣無奈,不由得暗自輕嘆。他相信事實並非如此,卻也無力證明,因此思索著是否在迴城之後向父親進諫,提議派兵前往外域一探究竟。


    就在這時,下方的校練場突然傳來一陣喧鬧。正在訓練的士兵紛紛轉頭朝同一個方向看去,片刻之後又齊齊抬頭望向高塔頂端、將領所在的位置。這樣的距離難以看清他們臉上的表情,赫爾曼疑惑地皺起雙眉。一旁的中校聞聲向窗邊走近一步,探出頭俯視下方校練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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