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遠威上前踩著他的手臂還要再刺,身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劉將軍手下留情!”司馬成彥快步走來,顰眉道:“不知他哪裏得罪了將軍要受這樣的刑?”劉遠威斜著眼睛看他,“三殿下要為他求情麽?”


    司馬成彥長揖一記:“請將軍看在我的麵上放過他吧,怪可憐見的。”劉遠威看著麵如金紙嘔血連連的楚佑晟,心裏一點的疑雲也散了,沒人這麽不要命吧,若真懂的兩下,生死關頭也定會出手自保,幹脆順水推舟送了個人情給他:“看在三殿下麵子上,我放過他就是。”


    成彥見劉遠威走的遠了,才鬆了口氣,上前扶起佑晟輕聲道:“若以後小侯爺再碰上劉將軍,切記有多遠避多遠,我救得一次,救不得第二次。”佑晟氣若遊絲地點點頭,成彥見了狀似有不忍:“你受傷極重不止血不行,我收著上好的金創藥,你跟我來。”


    半扶半抱地和佑晟二人進了一間涼亭,成彥餵了佑晟一顆提氣續命的藥丸,又輕輕拔開他的衣服,隻見一道傷口猙獰地橫在胸前,還不住地滲著血,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口,成彥暗暗納悶,這楚佑晟貴為南昭六皇子,怎麽也不至於受此虐待吧。但見楚佑晟雖然容貌平凡,但身子勻稱修長,點點傷痕竟讓他一身肌膚更有了些蠱惑的美感,再看他蒼白著毫無血色的臉,細長的鳳眼半掩半張,竟無端地有了一絲妖異的邪氣。


    “今日多謝三殿下救命之恩。”好容易緩過一口氣,楚佑晟緩緩說道,成彥迴過神來,嘆道:“我本就看不慣這等事,若可以,我甚至希望兩國之間的戰爭沒有發生——打打殺殺究竟有何意趣?”


    “若天下人都象三殿下一般,還會有茂陵三日麽?”


    成彥知他說的是北越剛破茂陵城時,縱容士兵大肆搶奪,燒殺辱虐長達三日之事,隻能苦笑道:“大哥生性好戰嗜血,你與康王跟在他身邊,務必小心。”說話間,成彥已經為他上完了藥,又輕柔地為他理好衣服。佑晟迴頭望他:“…三殿下,為何對我們如此厚待…照理,你我本是——”


    成彥心裏微微一動:“你說呢?這是為何?”


    “莫非三殿下也看上了康王?”


    成彥啞然失笑,雖是作戲,他卻幾乎有些當真了,他柔聲道:“我幫你絕非為他。”


    佑晟眨眨眼睛:“那我真是不知了。”


    成彥笑了一下,他本就姿容俊美,這一笑更是叫人魂也沒了:“你再想想。”


    佑晟被他盯地渾身不自在,漸漸地低了頭去:“我自知自古受辱莫過於降者,國破之後,我也有了必死的準備,誰知北越眾人之中竟有三殿下這樣的好人——”說著就從衣服裏掏出一件物事,遞過去道,“佑晟無以為報,一點心意請殿下笑納。”


    成彥笑著接過,打開外層包著的絲巾,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楚佑晟盯著他,一字一句地道:“這東西如今總算物歸原主了。”


    原來這絲巾裏包著的是當日他為救淮熙打向楚佑晟的半枚玉環!


    原來在他盯上楚佑晟的時候,他也早早懷疑上了他。


    成彥不動聲色地將東西收了,淡淡地道:“楚佑晟,你果然不簡單。”


    佑晟方才還黯然無光的雙眸陡然間已是鋒芒畢露:“三殿下也不差,在司馬成義和劉遠威的夾fèng之下還能左右逢源,曲意奉承,讓當年除你而後快的蕭後都對你放下了戒心,你才是個中高人。”


    成彥哼了一聲:“你今日‘二桃殺三士’的毒計,卻不怕我告知大哥麽。”


    “三殿下——”楚佑晟淺淺地笑了,“莫忘了你也有推波助瀾之功,站在司馬成義那邊的人,總是越少越好,不是麽?若非司馬成義反應快,劉遠威就不會這樣輕易脫身——你我目的一樣,誰也別礙著誰。”


    成彥也挑明了說:“你的意思是——我們合作?”


    “三殿下野心勃勃,我怕引火上身。”


    “楚佑晟,你玩我?”他陰狠地扯扯嘴角。


    此時恰有幾個北越士兵巡視而過,見了成彥,紛紛躬身行禮,成彥換了副臉色,溫和地對佑晟道:“迴去之後小心調養。你這傷口碰不得水。”


    楚佑晟也起身對成彥千恩萬謝:“三殿下仁者胸懷,佑晟無以為報。”他虛弱地慢慢走下台階,隻聽得士兵們悄聲耳語道,三殿下還真的是個佛爺,和大殿下完全不一樣呢。


    佛爺?他暗自冷笑,隻怕他耍起手段來,何止血流漂櫓。


    司馬成彥在他身後凝神望了半晌,猛地笑了出聲,楚佑晟,懷柔不管用,我自然有辦法把你納入我的麾下。


    第4章


    天漸漸地益發寒了起來,雖說司馬成義長於北國,但依然耐不住南昭突如其來的酷寒,日日裏隻是懨懨地,萬事提不起什麽勁,脾氣也越發地暴躁起來。


    入夜,他歪在錦貂塌上,閉目養神,使女替他浸足洗浴,水自然是要熱的,一人在摻水的時候一不留心,水略略地倒急了些,司馬成義隻覺得腳心一燙,整個人跳了一下,登時大怒,一腳蹬飛那盆水,兜頭淋在使女的頭上,她連臉都不敢捂,慌忙扣頭道:“殿下饒命,殿下饒命。”


    司馬成義又飛起一腳,正好踹在那女孩的心窩上,下了十足的力道,她慘叫一聲,趴在地上抽個不停,漸漸地沒了聲息。司馬成義又喚了人進來,吩咐把她埋了。侍衛們見那女孩隱約還有氣息,可看司馬成義的意思,分明是要活埋了她,哪敢多說什麽,應了聲就望外拖,恰好楚佑寧袖著個暖爐進的門來,一見那宮女,恍然是舊時宮人,到如今亡國成奴,就是命如糙芥。麵上倒也沒什麽表情,隻是淡淡地道:“送到掖庭去,叫人給看看還有的救麽。”侍衛偷眼看了看司馬成義,竟沒有什麽反對的神色,須知以他的威儀,是最恨有人逆他的意思。


    司馬成義一見得他,就疊聲地叫:“佑寧,過來,怎的去了這麽久。”


    佑寧一揮手斥退了眾人,才緩緩地在塌上坐了,將手裏的錯金瑞獸小香爐遞到他懷裏,柔聲問道:“發這麽大的脾氣做什麽?白白地嚇死人。”成義聞的香爐裏的香氣頓時精神一暢,全身暖烘烘地,好似又有了活力,膩到他身上,道:“你去哪了?又和那楚佑晟在一起了?在這麽著哪天我砍了他。”一隻手已經悄悄地摸索到了他的衣下,猴急地探了進去,楚佑寧喘息了一聲,也沒反抗,擰著眉道:“好沒意思的話,還不是你抱怨著天冷,我給你找了個小手爐,天天袖著,也不畏寒了。”


    “還是你疼我——”司馬成義隻覺得他軟言軟語地伴著陣陣的暖香,下麵似有一把火燎起來似的,一把壓在楚佑寧身上,上下摸索起來,長指輕車熟路地刺進穴裏,濕滑柔熱,說不出的舒服快樂,忍不住抽插起來,喘籲籲地直叫:“佑寧…我的小心肝,疼死你了…”


    楚佑寧皺了皺眉,很快就鬆開了,也迎合著隨著他動作,正在得趣時,他卻輕輕一推他:“大殿下,我求你個事,可好?”


    司馬成義大戰正酣,急道:“什麽事以後再說,我都依你。”佑寧扭著腰躲了一下,嗔道:“就個小事,你也不依我。”


    “你說你說。”


    佑寧一伸手,如雪玉臂上深深的一道傷口:“檢校都尉周同知,前日裏撞見我就指著罵妖孽,還要動手,若非六哥護著我,隻怕不是這麽點傷了。”


    司馬成義一愣:“周同知?不是看守頡英殿麽?跑來惹你做什麽?”一看楚佑寧眉鎖情煙,似有不虞,卻不經意帶了絲柔糜絕艷,心都蘇了,忙應道:“這麽點小事算什麽?他得罪了你,就交由你處置,愛怎麽就怎麽,行了吧。”話沒說完,下身就死命往裏一頂,楚佑寧驚喘一聲,死死地攥緊了自己的拳頭。


    被翻紅浪,兩道糾纏的身影之間,卻是國讎家恨。


    角落裏,楚佑晟淡淡地看著屋內發生的一切,半晌,才閉著眼轉過頭去,說時遲那時快,突然就是一道掌風襲來,他一驚,側身一避,袍袖揚起,寒風中與來人對拍一掌,各自退開幾步。他一甩手,冷笑道:“怎麽三殿下這般癡纏,那日裏我已經與你明說了,你我聯手,絕無可能。”


    黑夜裏,司馬成彥的神色看不大清,雙眼的光芒卻是奪人的光亮,但見他負手而立,學著他的口氣戲謔地道:“怎麽小侯爺這般寂莫,還要鑿壁偷光,若實在無聊的緊了,在下願意出舉手之勞。”


    楚佑晟眸子數明數滅,而後他走近他,仰高了頭:“舉手之勞?”伸手拂起司馬成義胸前的一縷散發,在手心裏捏玩半晌,挑眼看他:“三殿下的意思是——”軟言未盡,人已經靠了上去,灼熱的氣息似有還無地撲在他的頸項,一陣陣的心癢難耐,再看佑晟,原本平凡的容貌在月色雪夜的清輝之下,隱隱透出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妖魅,縱使司馬成彥閱人無數,此時也不免微微失神。


    怔忪間隻覺得脖子上突然一涼,成彥向下看去,一柄輕薄短小的柳葉刃已經貼在他的肌膚之上,拿刀之人卻還似方才一般漫不經心。


    “這是何意?小侯爺,在這正陽宮裏,你這刀敢刺過來麽?”成彥輕笑一聲,這楚佑晟麵上看來平凡無奇,卻是個風月場上的老手,當真有趣的緊。


    “的確,正陽宮裏我聽命於人,方寸之間你卻受製於我——”話音剛落,楚佑晟指間用力,一劃而過,帶出一道血沫。成彥暗暗一驚,傷口不深,卻血留不止,楚佑晟好淩厲的刀法!


    佑晟收迴手來,輕舔著染血的刀刃,微微一笑:“三殿下,血濺五步的話,之前的十年辛苦可就白白葬送了。”


    成彥不惱不怒,他深吸一口正陽宮裏揮之不去的甜膩異香,道:“你以為你依靠個楚佑寧就真的複國有望?


    楚佑晟並不理他,施施然地走了,許久才自空中隱約飄來一句話:“南昭亡與不亡,與我有何相幹?”


    司馬成彥在原地怔了許久,直到紛紛揚揚的大雪厚厚地在肩膀上積了一層,他才舉手拂落,舉步而行,卻並非走向自己的居所,反往宮室深處而去。


    到了一個冷清的宮室前,成彥方才駐足。但見屋裏的兩個女人並無禦寒之物,隻穿著幾件單衣,圍著個忽明忽暗的火爐,木然地望著天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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