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孩兒罪孽深重,願去守陵贖罪。”


    當李承乾悲戚戚的說出這句話,李世民便清楚,他擺脫不了父親的咒罵,也擺脫不了命運的因果。


    一切,來源於玄武門。


    一切,將終於玄武門。


    李承乾很傷心,他搬出了長孫皇後,搬出了李麗質,將她們的逝去,全歸咎在了自己身上。


    這既是對往事的懺悔,也是一種計謀,以退為進。


    李世民知道,讓李承乾去昭陵,讓他留在長安,都不是個好主意。


    可...當看著李承乾淚眼朦朧,拒絕的話便無法說出口。


    李世民明白,贖罪隻是個噱頭,他不知道李承乾去昭陵是想做什麽,或者說不願去知道,他隻在心頭一遍遍告誡自己,是悔改,是一心悔改,再無其他。


    隻有如此想,才能在深夜中安下心去睡,可當大火點亮長安,當李泰提出以銀雇工,李世民就開始整夜整夜失眠。


    那場火,真與李承乾無關嗎?


    皇帝,不清楚答案,但他是惆悵的,不知該如何,手心手背都是肉,再者,他是天子,除了家以外,還要對國負責。


    貞觀十九年至二十年這中間,李世民幾乎沒睡個好覺。


    他夜夜都在思索,該如何,如何安置李承乾,如何安置李泰,如何去提點李治。


    生日宴上,他隱晦的勸和,李承乾和李治嘴上都說著兄友弟恭,可李世民明顯感覺的到,他們兩個已到水火不容之地。


    皇帝越發惆悵懊悔,他不想見到手足相殘,可又無能為力。


    著李承乾離開長安,必將難逃一死,廢了李治改立他人,正如長孫無忌所說,嫡子猶在庶子掌家,難以落好。


    這是個死局,唯一的出路,似就是複立李承乾,可這般代價太大,先不提如何洗去他身上的汙名,單單是長孫無忌就不好辦。


    立他,朝中得要來番大清洗,至交、名聲...李世民將失去許多,也將擔負天大風險,稍有不慎,恐至國家陷入動蕩。


    隻為家親,不顧天下,這似不該是一個天子所為。


    所以,李世民最初是猶豫的,可經科舉過後,他的心定了下來。


    一是因,李承乾有一個皇帝該有的心,看的深看得遠,同時,心也夠硬夠深夠狠。


    天子的內核,是政治,一個政治家,所有的道德公理,都該以利益為出發點,這一點,李承乾比李治,甚至比他都強。


    二則,李承乾將李泰推了出來,除卻是需扶持起他與李治打擂台,更深層次也是種態度,他在表明,他不會對李泰如何,李四郎,即是手足的代表。


    這種表態,十分有誘惑力,打消了李世民所有顧慮,天平,正是從那一刻起開始傾斜。


    李治,也正是從科舉過後,越發的急躁癲狂,他做了許多事,李世民不瞎也不聾,大多都是知道的。


    去草原上招募突厥人, 讓人隱姓埋名的去參加科舉,在宮中各處安插眼線,隔三差五的往冷宮去...


    這些,李世民看在眼裏記在心中,太子,功勳元老,想要將他們拔起,就得讓他們先犯錯。


    聚沙成山,聚水成川,大錯都是從小錯累計的。


    李世民一直在等,等李治,等長孫無忌,犯下滔天大錯。


    那晚,長孫家的人連夜出城,繞了好大一圈,然後往遼東去了。


    李世民收到了暗報,然後,翻個身繼續睡了,還是放任,隻是,讓皇帝沒想到的是,最後的代價會那麽慘重。


    李靖,也有著私心,這使得事情,稍稍脫離了掌控,不過,慘重的代價,也標誌著錯誤的嚴重性。


    百騎,一直在搜尋那幕僚之子,隻要找到他,那麽就有了由頭。


    李世民的打算,也是來一個‘顛倒黑白’,隻要收拾掉長孫無忌,便將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以此將李承乾洗白。


    皇帝做了很多準備,可搜尋的那人,遲遲找不到,李世民隻好將希望寄托在禦駕親征上。


    他要去遼東,親自去會會那王刺史,要能從他身上打開突破口,一切也就簡單了。


    可長孫無忌,也確實老謀深算,這一局中,他算棋高一著。


    萬幸,還有李承乾的布置,不斷地刺激他,不斷地觸及核心利益,父子兩人聯手,將他一步一步逼到退無可退。


    當推出田畝之政,李世民便知道,快了,長孫無忌馬上就要反了。


    所以,他去了翠微宮,長孫無忌也真的來了,楊弘禮崔敦禮等人,也都參與了,隻是...李治沒有參與。


    李世民隻好再布下一局,再去逼李治最後一把。


    他想李治反,但不想動靜太大,鬧得太大,就無法保住他。


    隻要李治在東宮召集人手,轉眼就會被拿下,李世民安排好了一切,唯一有所疏忽的,是王十七。


    這個女人,與李承乾有交集,他二人之間有何交集,李世民不清楚,但既然李承乾將她放在宮中,想必是有著某種打算,所以,李世民借著李樂,一而再再而三的,將王十七不斷提高。


    對她,李世民並未太上心,結果沒想,這個本該是局外人的女人,卻引發了極大的變故。


    李世民很慶幸,他沒有對書院多指手畫腳,這才使得,一切都有挽迴的機會。


    對於李治,皇帝是痛恨且悔恨的,但終究,是骨肉血親。


    他狠不下心,隻能遠遠打發去半島,天南海北,就算有所不甘,也鬧不出多大動靜。


    當一切塵埃落地,皇帝選擇了立政殿,他毫無保留的,將權力移交給了李承乾。


    一是因為年紀大了,累了,二嘛,也是種態度,讓李承乾放心,讓他可以將那兩個胞弟拋之腦後。


    李承乾也知李世民的心思,他明麵上做的很好,一心撲在朝政上,對於李泰,對於李治,未有所關注。


    可隔一段時間,他的案頭上就會出現一封奏報,列明著李四郎和李小九做了什麽事,說了什麽話。


    李泰一直罵他,紮著他的小人,詛咒他, 李承乾並不在意,反倒是李治,他很冷靜,從早到晚隻看書。


    有句話說得好,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李承乾倒並不害怕李治能掀起多大風浪,隻是不想他犯糊塗,那樣會連累許多人。


    所以他派去了一人,一個出自渤海高氏的人,讓他去盯著一直看不慣的李治,直到永熙落入黃昏,景國也未有所動亂。


    當李承乾躺在榻上,從黑暗中湧出的光亮將他所籠罩時,他露出了笑容,光中的人也露出了笑容,父子一生,兩不相負,也許該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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