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書生不出題,唐小乙就尷尬了。


    他坐在桌邊,喝酒也別扭,吃菜也別扭;左右各有兩個姐兒在他身上滾來滾去,他伸手也不是,收手也不是。


    就怕哪一點做錯了,加深了瘋書生對他的好感。


    到時候,瘋書生把一個瘋丫頭塞進他的被窩裏,他會被弄萎的。


    他剛幹了一杯酒,瘋書生就朝他舉起大拇指:“酒品見人品,好!”


    他連忙把酒杯扣在桌子上,示意自己不喝了,瘋書生又舉起了大拇指:“不貪杯,有節製,好!”


    唐小乙捂了臉,當真是老丈人看姑爺,怎麽看都是好。


    咱不能這樣玩。


    忽然,雅間的門被人推開了,一個丫鬟模樣的人在外麵,朝青樓媽媽香姐招手。


    瘋書生已經醉眼朦朧,怒道:“進來說,朕最討厭你們搞這些神神秘秘!”


    金主發話,香姐當然不敢違逆,當下招手,把丫鬟喊進了房。


    丫鬟靠近香姐,低聲說:“範公子對紅雲姑娘不滿意,非得要讓輝月姑娘過去。”


    香姐咬牙皺眉,做出一番為難的模樣,看向瘋書生。


    其實,她也真的是有點為難。


    月籠沙的姑娘當然也是分檔次的,最高一檔的姑娘有五個,都是以月命名。


    分別是“輝映海棠淚”,既是輝月、映月、海月、棠月、淚月。


    五個姑娘,各具風情,其中又以輝月最為光彩照人。


    次一檔,都是以星命名。也是五個,分別叫“煙繞芙蓉蕊”。


    現在,“輝映海棠淚”、“煙繞芙蓉蕊”,十個姑娘都在這邊屋子呢。


    第三檔的姑娘是以“雲”命名,以紅雲為首。


    月籠沙作為陰平鎮這個小地方的一個樓子,畢竟不像綺紅門那樣眾豔群集。紅雲雖然是第三檔裏的頭牌,其實也隻是相貌略有出眾而已。


    這樣的貨色,當然入不了範叔閑的法眼。


    而且,範叔閑這一趟,其實是專門來為輝月梳攏來的。(妓女首次迎客,稱為梳攏。)


    就更加不會正眼看紅雲一眼了。


    香姐當然不敢惹範叔閑,所以說十分為難。可這邊屋裏,價錢又是談好了的。


    她看了一眼瘋書生,又看了一眼輝月,把為難的表情又誇張了幾分。


    輝月本來含了一皮兒杯酒,想要給唐小乙喝,看見香姐的表情如此誇張,知道香姐想讓她開口。


    可是,開口說話是要得罪人的。


    再說了,那個風流書生如此豪奢,一會兒的功夫,都打賞了三次金子了,再把她往範叔閑那屋送,不是斷她財路嗎?


    因此,輝月含著酒,隻是往唐小乙臉上湊,堅決不說話。


    頭牌和媽媽是共生的關係,輝月不說話,香姐也拿她沒辦法。


    可是,


    總得有人說話,這屋子裏,就屬丫鬟沒依仗。


    香姐朝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隻好說:


    “範公子去年路過月籠沙,見了輝月姑娘一眼,當時就驚為天人。可惜,去年有長輩跟著,範公子不好放肆,加上當時輝月姑娘還沒梳攏,範公子隻好遺憾而去。他對輝月姑娘一直念念不忘,好不容易熬了一年。卡著輝月姑娘梳攏的日子,奔波了一千裏,特意趕來。剛才範公子還說,還說,”丫鬟偷偷瞄了香姐一眼,得到了肯定的眼神後,繼續說:“今天不論出多少銀子,也一定要為輝月姑娘梳攏。”


    啪


    桌麵上又多了一錠金子。


    瘋書生的袖子好像是一個聚寶盆,要不是打不過他,唐小乙真的想掀開他的袖子看一看,裏麵到底有多少金子。


    瘋書生進門的時候,扔地上的是最小的,一兩的金錠,可以算是小費。


    剛才談定金,十個姑娘,書生拿出來一個十兩金錠。是發生深入交流之前的定金。


    這一迴,桌麵上多的那個金錠,是五十兩的。


    現在的金價是一比十,五十一兩金子,相當於五百多兩銀子。(本書取宋時銀價,折合現金,大概是六十萬。)


    五十兩金子,就是把香姐也按在床上,錢也綽綽有餘。瘋書生這麽做,意思就已經很明確,這十個姑娘,今天都別走。


    所以,把輝月姑娘帶走的事,你就不要開口了。


    香姐眼一亮,又扭扭捏捏試探著說:“輝月這丫頭,我養了十五年,跟自己孩子一樣。今天還是她第一次……”


    香姐話還沒說完,又一錠十兩的金子從瘋書生袖子裏飛出,像羽毛一樣,飄到輝月的領口,從那裏墜了進去。


    瘋書生說:“給輝月姑娘。”


    又一指唐小乙說:“明天早上,他會另付梳攏錢。”


    香姐一看,知道爭取再多的好處,也隻會白白便宜了輝月,落不到自己口袋裏。於是便不再多說,安排丫鬟說:


    “去跟範公子說,他來的不巧,輝月姑娘剛剛被人定下了。樓裏也不能拂了貴客好意。如果他真的喜歡輝月姑娘,uu看書 .kansu明天一早,就過去陪他。”


    唐小乙垂下眼皮。


    如果唐小乙隻是一個十五歲的山裏傻小子,當然聽不出香姐話裏有話。


    可唐小乙兩世為人,對香姐的這一套說辭熟悉的很。


    這個香姐真是一個地道的生意人。她這一番話,看似拒絕了範叔閑,實則句句都是在給範叔閑幻想,刺激範叔閑掏錢。


    說輝月剛剛被人定下,意思是告訴範叔閑:輝月剛剛被人下定金,你趕快來競價,還來得及;


    說樓裏不能拂了貴客好意,意思是:這可不是我的意思,你要是怨,就怨訂輝月的客人吧;


    說明天早上送輝月過去,則純粹是刺激範叔閑呢。


    明天早上送過去的輝月,跟今天晚上的輝月能一樣嗎?


    總之,隻要能挑動兩邊客人競起價來,香姐能獲得實惠,輝月能獲得名聲,何樂而不為?


    吃虧的,隻有雙方客人的錢包而已。


    虧得瘋書生這會兒腦子不靈光,聽不出來香姐的潛台詞。


    要是能聽出來,憑他那瘋勁兒,不得一拳把香姐打成八瓣。


    唐小乙雖然聽出來了,可是他不想管。


    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


    而且,金子也不是唐小乙出。


    輝月雖說趴在唐小乙身上,卻是瘋書生下的定金,唐小乙今天也沒打算把她就地正法。被搶走,打的也是瘋書生的臉。


    這個香姐被金子晃花了眼。


    瘋書生的臉,能是說打就打的嗎?


    所以,唐小乙蹭了蹭輝月的臉頰,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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