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籠罩在整個人界上空數十日未散的雷雨,終究是循著天地氣流的運轉,飄到了天界。


    麵對聖湖空間中那棵數十丈高的血骨樹。


    白夜懷任由它的力量持續暴動,將上空那聖潔無暇的聖湖,由內向外暈染成一片不詳的血色。


    順著樹旁另一端的密道,白夜懷步入其中的黑暗,不急不緩的向前走去。


    待到頭頂的暴雨唿嘯毫不留情的籠罩在耳畔,白夜懷取出一把青竹油紙傘,向著遠處緩緩走去。


    不知持續了多久,白夜懷終於抬眸,目光所及遠處,是一座人跡罕至的山峰。


    這裏是成為內閣天使之後,白夜懷向天帝討要而來的唯一東西。


    雖然將這塊封地討要來之後,白夜懷便進入帝宮沒管設多久。


    但目前看來,他想要的那個東西在這裏安置的倒是十分妥當。


    撐著折傘,迎著暴雨走上山頂。


    在一處較為空曠平緩的地帶,白夜懷向著那堆雜草縱橫成團的草堆走去。


    伸手運靈,原本那堆雜草頃刻間被白夜懷清理的一幹二淨。


    而在草堆覆蓋的下方,是三座墳墓。


    這三座墳墓的位置很巧妙,其中兩座明顯大上一些的墳墓位於正後方。


    斑駁的墓碑雖然雜亂,但至少寫著死者的姓名生辰。


    而在它們前方,另一座不知小了多少倍的墳墓便極其潦草。


    不僅沒有明顯的墳位,甚至連紀錄墓主姓名的墓碑都沒有。若非靠著那兩座大墓不遠,說這是立在此地的土丘都毫不為過。


    將這處墓園清掃幹淨,白夜懷在漫天暴雨的唿嘯之下,率先來到最前方那座小墓麵前。


    高大的身影單膝蹲下,一隻白玫自白夜懷儲物鐲拿出放在小墓麵前。緊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微微輕啟。


    “生命本身便是一種奇跡。若連活著的意義都想不明白,又怎麽去追求更深的奇跡呢……”


    循著這段融入暴雨的話音落下,白夜懷的思緒亦迴到了過去自己求生欲望最為低迷的時刻。


    那大概是兩百六十年前。


    那個在親眼目睹至親死在麵前後,自己帶著至親的殘魂,越過十殿閻羅,來到最富有生機的扶幽大陸之後。


    “文陵醫師,能不能救救我兄長?他是我最後的親人,也是我活著的唯一念想!我不在乎要付出什麽樣的代價,隻要他活著就好!”


    帶著那一縷燈盡油枯的殘魂,尚未成為白夜族內閣天使的白夜懷跪在文陵族的大門前。


    這世間所有人都知道文陵族是名副其實的不死族,除了他們自己的能力特殊,更是有著不滅玄凰在族中坐鎮。


    隻要能說動玄凰出手救下他的兄長,那無論是對他兄長,還是對他自己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隻是,文陵族的一眾醫靈師,望著那連肉身都不見蹤影的魂魄,終是一個又一個的搖了搖頭。


    最絕望的情形之下,文陵族太上長老文陵靜淑來到麵前。


    望著兄長的殘魂,以及自己那瀕臨崩潰的身軀。最終同樣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


    “相交於作為醫靈師的外人,你身體為什麽會破敗成這樣,我想你應該很清楚。”


    聽到靜淑長老的話,白夜懷神色微變,旋即暗自心虛的低下了頭。


    他的身體稍有磕碰便會血流如注,淤青不散。


    造成他如此破財的原因,正是白夜族強製他們這類不能身居要職的庶脈之人,修煉詭靈體係的結果。


    現如今的文陵族並不知曉白夜族背著他們,偷偷修煉天皇明文禁止的禁忌的功法。


    他們更不會知道,在那久不現世的白夜聖界之內。


    昔日人口眾多的旁係弟子,早已在白夜族帝師和天帝“改良”詭靈體係的過程中盡數死絕!


    【想尋找自己的逆天改命之法,可以。畢竟你們再怎麽次要也是庶脈。當然有資格垂死掙紮。】


    白夜族中。


    承受不住血靈改造心中後悔,並且想尋找壓製之法的修靈師不在少數。他白夜懷隻是其中之一。


    而在這時,白夜族帝師望著他們這群後悔萬分的庶脈族人。平靜的聲音中是不由自主的絕對實力。


    【隻是你們可要記住,無論是誰,一旦向外界泄露出我們修煉詭靈體係。那請你放心,死亡絕對是你夢寐以求的奢侈。】


    迴憶起帝師明晃晃的威脅,白夜懷閉了閉眼睛,並沒有將自己修煉的體係如實告知靜淑長老。


    麵對他這明顯是功法帶來的後遺之症,白夜懷不願多說,靜淑長老自然也沒有理由追根問底。


    落下一句尊重自己的身體,目光便看向了他手中的那一縷殘魂。


    “你的兄長求生意誌極其低迷,作為他唯一的親人,你不會察覺不到對嗎?”


    聽到長老提起自己的兄長,白夜懷便趕緊抬頭,神情希冀的看向她:“不管他求生意誌多麽低迷,我都不可能放任他在我麵前死去!”


    聞言,滿頭華發的靜淑長老卻搖了搖頭。


    “我們文陵族中,行醫救人有三不救。一是窮兇極惡之人不救。


    他們日積月累的血氣不可隱藏。而文陵族隻是古族,不是神仙,自會眼睜睜看著這類禍害死在麵前。”


    “二是壽終正寢者不救,無論是因為疾病還是自然衰老。隻要到達該死的年紀,我們都會放任不管。


    因為一旦插手別人的壽元氣運將其延長,那反噬而來的後果,極有可能間接禍害了其他人。”


    “第三,則是一心求死之人不救。”


    話到此處,靜淑長老一雙碧藍色的眼眸注視著麵前的白夜懷,聲音不大卻安定人心道。


    “且不說你兄長屍骨無存,並且已經超過了玄凰起死迴生的時間,自己不滅玄凰的持有者已經身死道消。


    哪怕不滅玄凰就在這裏,我們將你的兄長從忘川界拉了迴來。你如何確保他不會再活過來之後又一次尋短見?


    難道,玄凰的力量要一次又一次的浪費在本就不想活下去的人身上嗎?”


    此言一出,白夜懷當即僵硬在原地。


    他的確無法證明自己的哥哥會不會再一次一片,他也無法確定自己能時時刻刻留在兄長身邊。


    即便自己和他是彼此唯一的親人,他也依舊義無反顧的扔下自己,前去忘川陪伴他那早已死去的愛人。


    或許,從他與那人相愛之後,他們兄弟二人的宿命便已經注定。


    最終,白夜懷放開對兄長的執念。頭也不迴的離開文陵族大殿。


    漫步在文陵聖界接引之地,清瀾城,那日的天穹也如今日般雨霧迷蒙。


    而在白夜懷打算走上和兄長同樣的道路時,那如石子般密密麻麻壓在身上的雨水突然停滯。


    一雙腳停留在了自己麵前。


    白夜懷抬眸,望著麵前那精致如玉卻生有一頭黑發的女孩。白夜懷顯然一怔。


    “不能死在這裏哦,這裏是文陵族的領地。”


    麵對白夜懷的呆滯,玄音麵色平靜的說出了他想死的這句話。


    白夜懷聞言勾了勾唇,反問道:“你如何得知我想死的呢?”


    玄音麵色依舊:“因為我剛來這裏時也是這個模樣。他們說阿娘不願意我提前去找她,所以我不想死了。”


    麵對玄音這小孩一哄就好的說法,白夜懷輕笑了片刻,露出繃帶之下依舊滴滴滲血的手臂,略有些惡趣味的盯著玄音。


    “那你說,作為無論多麽輕微的傷勢都會失血至昏死,並了無牽掛的人。需要怎樣的理由在那堪稱奇跡的未來活下去?”


    在一個沒有親朋好友作為寄托,小心翼翼猶如瓷器般的未來人生中。哪怕是獨自活著,本身也很難。


    然而,出乎白夜懷的意料。那看上去軟軟一團的女孩,並沒有被他鮮血淋漓的胳膊嚇退。


    望著白夜懷,玄音將手中的青竹折傘傾斜到他的頭頂。續而將自己的指尖咬破。


    在從前無數次受傷的時候,玄堯便是這樣將精血融合進玄音的體內。如今玄音也學會了這一招。


    一滴蘊含著玄凰之力的血液,浮現在了白夜懷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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