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秦時,有一條黑龍自長安縣樊川秦嶺蜿蜒北行來到渭河飲水,其經過的地方形成一條土山,形狀如龍,龍首原就是由這條龍所變,並由此得名。


    這裏的地北高南低,以龍首脊梁為分界線,北麵以漢長城為界線,南麵就以渭河為界線,地域頗為寬廣。


    從秦漢以來,龍首原多次被選為宮殿基址。


    秦興樂宮、漢未央宮倚龍首原北坡建造,及至隋唐仍舊在龍首原南坡方向建造宮殿,其餘的地方就全部都圈進為禁苑。


    此刻龍首原上麵仍舊能夠看到那些伴隨著歲月的流逝而垮塌的秦磚漢瓦,乃至於那些沒有完全坍塌的宮殿,仍舊能夠見證當年漢風的雄烈。


    可惜,此刻除了黑壓壓的,層出不窮的動物之外,此地已經鮮少有人前來,倒是使得植物繁茂異常,入目所見盡皆都是鬱鬱蔥蔥的林木,宛如一條蟄伏在地麵上的蒼龍一樣,向著東西蜿蜒此去幾十上百裏的範圍。


    多年來的戰亂使得民生凋敝,但是對於這龍首原裏麵生活的動物而言卻是難得的安穩日子,以至於山林之中的動物都在瘋狂的繁衍,族群的數目盡皆都翻了一倍不止。


    此刻。


    一頭麋鹿正在林間悠閑的吃著樹下還未徹底枯黃的草,一雙耳朵卻是靈動的豎起來,時刻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


    它的周圍一隻隻或大或小的麋鹿,或是躺在地麵,或是嬉戲頂撞,或者是跪地假寐,所有的一切看起來都十分的安靜。


    但忽然。


    原本正在吃草的麋鹿猛然間抬起了頭顱,一雙耳朵雷達一樣猛地轉動了起來,下一秒一群原本休整的麋鹿盡皆都從地上站立了起來。


    下一秒。


    咚咚咚!!!


    宛如悶雷一樣的聲音忽然間就從山林之外的方向傳遞了過來,旋即地麵也都開始了顫抖,無數的樹木開始了搖晃,一群群棲息的飛鳥更是瞬間驚飛。


    霎時間,原本森林處的安靜被打破,樹林裏麵無數棲居的動物們開始驚慌失措的逃竄,瘋了一樣的向著山林裏麵衝了進去。


    轟隆隆!


    轟隆隆!


    悶雷一樣的聲響響徹大地,一條黑線一樣的洪流從龍首原南坡的邊緣處席卷了過來,宛如紅色的浪潮一樣,一麵麵招展的旌旗宛如層雲卷動,瞬間就淹沒了沿途所有的一切。


    “駕!”


    “駕!”


    龍首原的邊緣處,王成騎著戰馬率領麾下八千名萬騎軍士卒浩浩蕩蕩的從長安城方向開拔而來。


    整個八千人此刻仍舊被他壓製著,保持著相對完整的隊列,所有人仍舊維持著四個人一排的隊伍,老老實實的跟隨在王成的身後,速度不快也不慢,轉眼間的功夫,大軍就已經抵達了龍首原南坡的邊緣處。


    “籲!!!”


    王成一勒馬韁,抬手搖動手中高大的旗幟,頓時間一道道的號角聲從大軍之中響起,原本正在行進的大軍頓時就勒住了戰馬,齊刷刷的停留在了原地。


    王成掃了一眼眼前的龍首原,眼中閃過一絲滿意之色,轉頭對著邊上的蘇烈說道:“這裏的地勢相對平緩,正好是一處上好的練兵場所。”


    蘇烈聞言點了點頭。


    事實上龍首原南坡的地勢隻能說是相對平緩,整體的地形仍舊高高低低的起伏不定,甚至越是往北麵的方向,地勢就在不斷的抬升。


    但是此處南麓的地方確實相對來說平緩了很多,視野也相對開闊一些,方便這八千人的隊伍展開訓練。


    “你帶領兩千人進入森林,將裏麵的野獸都攆出來,我帶領剩餘的人就在這裏,組成陣列,我們就以叢林裏麵的野獸為敵人,在這裏來一場圍獵,順便訓練他們騎兵隊列。”


    王成直接了當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其實他不用說蘇烈的心中也明白,僅僅隻是當初王成說出城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


    這裏的野獸雖然比不上敵人,但是至少比在校場上麵兩軍來迴訓練要強一些,畢竟野獸不會按照人那樣守規矩,總是會產生某些意外。


    但是這些意外就是他們訓練大軍所必須的東西。


    旋即,蘇烈也沒有多想,當即就朝著後麵的李默揮手道:“李默,安排一名校尉帶領麾下的人馬跟我進山驅趕野獸。”


    “遵命。”已經晉升為郎將的李默當即就高喝了一聲,旋即立刻就點了一名麾下的校尉,直接帶領兩千人馬跟隨在蘇烈的身後繞道西北方向去了,他們將從西北方向開始,從龍首原的脊梁那裏開始驅趕那些還在山林裏麵的野獸,將野獸盡皆都向著王成所在的這裏驅趕過來,供王成麾下的大軍們圍獵。


    霎時間。


    兩千人直接就脫離了大軍,原地剩下了四千人馬,根本不用王成搖動手中的旗幟,所有的人立刻就行動了起來,第一時間就補充上了原本離去人的隊列,將整個大軍重新填充為整齊的隊列。


    僅僅隻是這一點,就已經比大唐其他的大軍強了不止一點。


    此刻也僅僅隻是非戰之時,若是戰時的話,僅此一點就能立刻穩定住局勢,或是故意露出破綻,將敵人騙入大陣之中絞殺。


    不過,王成對此已經不在意了,步卒的專門隊列訓練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就是在日常裏麵不停的強化了,況且眼下最重要的是將萬騎軍訓練為近代騎兵那樣,即便是騎著戰馬也能保持整齊的隊列,維持住‘騎牆’陣勢。


    王成雙眼掃過眼前一名名的士卒,砰的一下就將手中的戰旗插進了地麵上:“今日來此目的就是一個,圍獵!!!”


    獵獵秋風吹動著一麵麵的旗幟不停的翻轉,發出了唿唿的聲音,但是四千名士卒卻是盡皆昂首而立,目光齊齊的看向了王成,聚精會神的聽著他說道:


    “但我不是要你們按照平常那樣的方式圍獵,這一次的目的重點在圍,而不再獵!!!”


    “這裏麵都是一群沒有腦子的野獸,殺它們也沒有殺突厥人有意思,我們隻是拿它們來訓練我們的新的戰法,不得隨意射殺它們,都聽清楚嗎?”


    洪亮的聲音即便是在這野外也沒有任何的影響,仍舊清楚的傳到了原地四千名士卒的耳中,所有人當即高舉起了各自手中的兵器,高聲應和道:


    “諾!”


    四千人整齊劃一的聲音宛如雷霆一樣洪亮,即便是有叢林的阻隔,仍舊將山林裏麵的動物驚的不斷嘶吼,無數的林鳥更是再次衝天飛起,久久不願意落下來。


    王成抬手示意所有人安靜,臉上的神色也漸漸的收斂了起來,目光肅然的掃過眼前每一名士卒,沉聲交代道:


    “你們都已經訓練了很久的隊列,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經熟悉了隊列。現如今隻是讓你們將所學會的東西,用在戰馬上。即便是騎著戰馬也要排列成密集的隊列。就像是你們充當步卒之時那般。”


    “我擂鼓,所有人便齊頭並進,不得有任何一個人前突冒進,亦不得有任何人推諉落後。”


    “我吹號,所有人當令行禁止,立刻勒馬停留在原地,不得有絲毫的動作,就地展開防禦。”


    “我鳴金,所有人當立刻調轉馬頭,後隊變為前隊,大軍立刻列隊向前!!!!”


    “所有的一切就隻有一個要求,保持密集的隊列,保持嚴密的陣型,絕對不給任何人突進的機會,我們就是要用堂堂正正的陣勢,碾壓過去!!!!”


    “若有士卒冒進,第一次鞭士卒;第二次鞭伍長;第三次一伍盡罰!!!”


    “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王成最後一句話宛如霹靂一樣吼了出來,四千人齊齊身軀一震,盡皆高舉起了手中的兵器,漲紅了麵龐,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吼道:


    “喝!!!”


    聲音如同雷鳴一樣。


    所有人臉上也都露出了無比嚴肅的神色,一個個心頭更是凜然,他們都知曉王成從來不開玩笑,既然說到了這裏,那麽絕對就會做到。


    一時間。


    這裏每一個人都在自己的內心之中反複的告誡自己,絕對不能忘乎所以,輕兵冒進,若不然自己受罰丟了臉麵不說,一不小心連累的同袍,那就沒有臉了。


    尤其是那些伍長,更是一個個目視隊伍裏麵的所有士卒,心中提高了十二分的警惕,絕對不會讓麾下輕兵冒進。


    王成見此一幕,嘴角不禁露出一個一閃而逝的笑容,他知道他的話語這幫人絕對不會不聽,但是這畢竟是圍獵,裏麵的新兵也都是沒有上過戰場,沒有經曆過血與火的鍛煉,自然不會像那些老兵們一樣時刻保持警惕。


    初時,這幫人還能記著他的交代,但是等到動物們倉皇逃竄的時候,這幫人未必就能記得清楚了,到時候必定有人會忘記命令輕兵冒進。


    尤其是那些練過武藝,自持勇武,又一直在軍營裏麵被壓抑著不能表現的遊俠們,今日絕對會有人暴露出本性,忘乎所以。


    士卒的訓練並不是一時半刻就能訓練好的,即便是他有著隊列訓練這樣的法寶,也不可能將所有人在短時間裏麵訓練成為絕對令行禁止的精銳。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才是自古不破的道理,哪怕是放到現代也是顛撲不破的真理。


    所以隻能是在士卒們不斷的犯錯之中,不斷的強化他們的紀律,不斷的約束他們,最終形成絕對的本能。


    當然,王成還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將那一萬背嵬軍模板套用在這些人身上,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而且背嵬軍也是訓練出來的,他希望他的士卒每一個都強,而不是因為模板強。


    正此時,一陣陣蒼茫而又充滿了力量的號角之聲忽然間響起。


    嗚——


    嗚——


    嗚——


    宛如臥伏的蒼龍蘇醒過來,發出了一聲吭長而有力的低吟一樣,一時間山河震動,叢林板蕩,無數道驚慌失措的獸吼聲、嘶鳴聲頓時就從龍首原上響起,整座趁機的森林就像是在這一瞬間活了起來。


    開始了!


    蘇烈已經開始代領人驅趕野獸了。


    這是他們之前就已經約定好的信號,霎時間王成不在遲疑,當即就抬手下令:“擂鼓,進軍!”


    號令一下。


    上百名一直等待在側麵,早就將戰鼓擺好的士卒們,頓時就抄起了碩大的鼓槌,狠狠的砸向了各自麵前的戰鼓。


    咚!


    咚!


    咚!


    一道道高亢的戰鼓聲瞬間響起,一股股肅殺的氣氛瞬間就從大軍身上散發了出來,整個四千人的大軍頓時氣勢一變。


    “進軍!!!”


    伴隨著一名名校尉在大軍之中大聲厲喝,旋即原本矗立在原地的四千人,排著整齊的隊列,控製著坐下的戰馬,開始向著鬱鬱蔥蔥的山嶺上前進。


    王成搖動手中的旗幟,頓時間原本的緩慢而雄渾的戰鼓聲頓時就是一變,變得激昂了起來。


    一時間,原本控製著戰馬緩步前進的大軍,開始漸漸的提起了速度,一名名馬背上的士卒催打戰馬,驅使戰馬慢慢的跑動起來。


    噠噠噠!!!


    粗大的馬蹄踩踏地麵,濺起了一連串的塵土,但是原本密集的大軍卻是沒有絲毫的混亂,仍舊保持著密集而整齊的隊列。


    王成見此一幕,頓時沉聲吩咐道:“變陣。列一字長蛇橫陣。”


    此時的大軍四千人排成了一個宛如步卒前進的龐大方陣,就像是一塊燒紅的烙鐵一樣,擁有著絕對的碾壓姿態,但這不是王成想要看到的東西。


    他的話語落下,頓時身後的戰鼓聲再次變了起來,頃刻間就將他的命令傳遞了下去,霎時間原本龐大的方陣頓時就開始了變化。


    左右兩翼的大軍在一名名校尉的指揮下,在一名名旅帥、什長等的維持下,十分順利且快速的朝著兩翼展開,頃刻間就結成了一字長蛇陣。


    宛如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一樣,橫著列在了鬱鬱蔥蔥的樹林前方。


    正此時,森林中的號角聲更是大作,宛如巨獸蘇醒的嘶吼一樣,驚天一般的動靜頓時將龍首原裏麵的動物朝著森林外,大軍所在的方向驅趕了過來。


    嘩啦啦!


    嘩啦啦!


    樹木搖晃,枝葉狂響,大大小小的身影,一道接著一道的從森林裏麵衝了出來,衝向了山林外的緩坡地帶。


    “列陣!”


    “準備進攻!!!”


    一名名校尉的吼聲裏麵,四千名士卒盡皆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目光盯向了前方那森林之中的一道道黑影。


    大軍的後方,王成眼眸晶亮,一眨不眨的盯向了四千名士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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