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如密。


    月光如洗。


    夜幕下的寺廟寧靜、安謐。


    忽然。


    咚!


    咚!


    咚!


    嗚嗚嗚——


    一道接一道的鼓點伴隨著急促的號角聲響起。


    寧靜的氣氛瞬間就被打破。


    臨時選擇的營地內,無數的帳篷掀開了簾子,一名名靈州士卒們提著兵器,打著哈欠,動作麻利的從帳篷裏鑽了出來。


    王成騎著萬裏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徹底將殘存的酒意驅散,旋即大喝一聲:


    “集合!”


    洪亮的聲音被一道道的傳遞下去,一名名什長不斷的高聲大喝,催促著麾下的士卒。


    咚咚咚!!!!


    鼓點聲開始密集的敲了起來。


    一名名牽著戰馬,或者已經翻身上馬的靈州士卒,緊握著各自的兵器,眼神堅定熾熱的開始整合出隊形。


    旋即,他們便是一隊接一隊的開拔出了寺廟。


    梵音縹緲,鍾聲蕩蕩。


    三千名騎兵猶如一道道溪流一樣走出了寺廟,匯聚到了大街上。


    這般大的動靜,自然是瞞不過整個涇陽城的百姓,一家接著一家的亮起了燈火。


    眨眼間,整座城池便是燈火通明,整座城池的人都蘇醒了過來。


    聽到鼓聲的那一刻。


    他們就明白大軍又要出發了。


    下一秒,一家接一家的走出了門戶,一個個懷中抱著鼓鼓囊囊的一大包,站在街道的兩邊,視線順著大街向著城中心的方向蔓延了過去。


    “他們要走啦。”


    “你也準備了的東西?”


    “那還用你說,不準備還是個人嗎?”


    “嘿嘿,我把家裏所有的紅糖都放在裏麵了,他們一定喜歡吃。”


    “他們怎麽還不來啊?”


    “娃啊,別催,讓他們多在城裏待一會兒吧。”


    嗡嗡的聲音不斷從街道兩側的人群之中傳出,但很快所有的聲音又漸漸的沉寂了下去,唯有一雙雙晶亮的眼睛一直望著街道深處方向。


    噠噠噠!!!


    噠噠噠!!!


    馬蹄踩在青石板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一名接著一名的靈州騎士們從街道的另一頭走了過來。


    “來啦!”


    不知道誰人發了一聲喊。


    下一秒人群頓時就潮水一樣湧了上來,一個個伸長了手要將手中的包裹塞進士卒的懷中。


    “娃啊,這饃饃拿著路上吃。”


    “這是我蒸的饃,快趁熱吃吧。”


    “趕緊吃一口吧。”


    “還有我的。”


    一張張普通的麵孔,將他們連夜趕製出來的吃食拚命的往馬背上放。


    更是有大人舉著孩子將包裹往騎士群裏麵扔過去。


    他們不是為了砸人,隻是為了將這些吃的丟過去,讓所有的人都吃口飯。


    但是,軍中自有軍紀約束。


    戰士們如何敢收他們的東西,自然是盡可能的避開來。


    霎時間。


    原本行進的隊伍當即就顯得混亂了起來,兵器和鎧甲碰撞間,戰馬們開始不安的打著響鼻。


    “噗噗噗!”


    “唏律律。”


    王成見此一幕,當即就從隊伍的中部奔了過來:“為何停下?!”


    但是,下一秒王成就明白了過來。


    此情此景。


    就如同當初靈州之時一樣。


    正在這個時候,有幾名青壯認出了王成,當即就從周圍的黑暗之中走了出來,湧到了王成的馬前麵,說道:


    “校尉,這隻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我知道你們肯定沒有飯吃,因此自作主張製作了飯食。”


    “將士們方才擊潰突厥,今又要為國出征。我涇陽百姓無以為報,唯有這鐵鍋烙的幹餅還算頂飽。”


    “還請將士們收下吧。”


    此話一出,頓時周圍黑暗裏湧上前來更多的人,高舉著一張張大餅,高唿著:


    “收下吧。”


    “收下吧。”


    一名青壯跟是直接擠出了人群,站在了大街上,跪倒在地上,雙手捧著飯食遞給了開路的士卒,啊啊啊的嘴巴裏雖然說不出完整的話語,但是眼中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校尉,還請收下吧。”一名認識王成的青壯,站在馬前說道。


    人心都是肉長的。


    更何況那幫青壯們迴去之後都對家裏人說了靈州軍士們的情況,頓時一傳十十傳百,傳遍了整個涇陽城。


    所有的人都知曉了靈州大軍隻是待一晚上就又要出發。


    於是乎,根本就沒有人帶頭,僅僅隻是所有人自發的開始了行動。


    可是,他們對於大軍廝殺幫不上忙,唯有能夠在吃的上麵幫上忙,因此特意迴家烙了一張張的麵餅,讓所有的士卒路上帶著吃。


    甚至,更是有人在餅裏麵加上了紅糖和芝麻。


    為的隻是將他們最好的東西給靈州軍士。


    王成十分明白他們的心情,這樣的事情,他在出靈州城的時候,已經經曆過了。


    此刻,他也並沒有拒絕。


    戰士們卻是沒有吃任何的東西。


    甚至。


    有些人連身上凝固的血都還沒有清理。


    因此,王成僅僅隻是沉默了一瞬,旋即就說道:“收下東西,出發。”


    聽到他的話語,周圍的百姓們一擁而上,將自己懷裏的東西一個接一個的遞給了靈州士卒。


    沉默。


    肅靜。


    所有人都是默默的結果那一張張大餅,默默的塞進了自己的衣襟中。


    夜露深重,空氣冰冷。


    但是這一張張的大餅卻是瞬間就驅散了心中的微寒。


    ……


    兩刻鍾之後,王成方才帶著三千人走出了涇陽城,來到了城外。


    王成一臉肅殺的對著李靖稟報道:“大總管,所有的人都已經集結完畢。”


    騎在馬上的李靖隻是看了一眼士卒,就收迴了目光:“我知道了。”


    旋即,李靖緩緩的拔出腰間的長劍,冰冷的劍身在月光下露出森寒,望著神情肅然的三千騎兵,渾厚的聲音驟然降下。


    “——出征!”


    “殺!”


    “殺!”


    “殺!”


    三千名靈州騎兵舉著兵器高聲嘶吼,無數的鐵槍不斷砸在地上,聲如驚雷炸響涇陽城上空。


    王成望著遠方天空天際微微泛起的亮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鐵馬金戈的氣息撲麵而來。


    片刻之後。


    馬蹄聲轟然雷動,三千靈州騎兵加上一萬突厥俘虜兵,宛如席卷的洪流一樣浩浩蕩蕩的衝向了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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