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瞬的失神,便決定了生死。


    錚然一聲,阿蟾出刀,若幽月一旋,在四人頸間切出一條細窄縫隙。伸手拖住屍體,取過長/槍,穩穩插/入地麵,形成簡單的支架。槍尖頂住背心,將死人立起。


    若不走近細看,就好似這已死的四人,正昂首挺胸,精神抖擻地站崗執勤。


    阿蟾輕身一翻,翹腿坐在柵欄上,背靠死人,遮掩身形。從懷中摸出麵具,扣在臉上。抬頭對上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矯健的戰馬瀟灑地甩了甩鬃毛,慢悠悠咀嚼著草料。


    阿蟾淡淡一笑,驀地向它招手。


    戰馬疑惑偏頭,驕矜地緩步上前。阿蟾的手掌撫上健壯的脖頸,它嘶鳴一聲,親昵地將腦袋拱入男人懷中。


    商崔嵬是個正直端方之人,麵對敵人,向來光明磊落,堂堂正正。


    譬如,他在問心堂中,與裴戎交手的風姿,可謂「英氣懾人,用劍如仙」。


    此刻,麵對絕對劣勢的局麵,不得不像一名刺客暗中行動。難免束手束腳,難以周全。潛行不過百米,便被人撞破。好歹在叫出聲前,將人打暈,拋入草堆。


    但正因這一意外,打亂早已算好的時機。前方地麵亮起一片火光,投落三四道人影,本來錯身而過的巡邏隊伍,正從轉角走來。


    眼見即將照麵,四周無可避之處,商崔嵬微一咬牙,當機立斷,解開褲子,背身麵對草堆,嘩啦啦,發出流水之聲。


    巡邏隊伍走出拐角,看見的便是一名同袍背對他們小解。


    如此情形很是尋常,人有三急,奈何不得。特別在執行軍令之時,偏生趕上這一寸勁兒,不能離開崗位太遠,隻能就近尋個偏僻處解決。


    巡邏隊伍沒去打擾,與對方擦身而過,嘻嘻哈哈討論起方才驚鴻一瞥時瞧見的東西。


    「一起撒尿的時,怎沒瞧見哪個兄弟的玩意兒如此清秀幹淨?」


    「漂亮是漂亮,就是比老子小了點兒。」


    嬉笑聲、說話聲,漸行漸遠。


    商崔嵬迅速整理好衣衫,仿佛無事發生。但他身份貴重,極重禮節,不比裴戎、談玄等人活得沒皮沒臉。從未在人前袒露身體,更別提當眾小解,一抹紅暈從脖子紅到耳根。


    深吸一氣,定了定心神,更加謹慎小心向北麵摸去,如此尷尬,不想再遭一迴。


    商崔嵬的目標,是弓/弩營。


    赤甲軍向焦越城投擲火油,自然要點火引燃。他要在弓/弩營搭上火箭,萬羽齊發前,解決那些弓手。


    失去修為,以一敵百。


    這是一件瘋狂的事情,但他在麵對時,心裏坦然無畏。


    同裴戎一樣,他也是從小聽著裴昭的英雄事跡長大。不同於裴戎被苦海歪曲了性情,對英雄懷有既憧憬又鄙夷的矛盾心理。在慈航光輝下長大的商崔嵬,是全心全意敬慕裴昭,立誌將羅浮殿尊的責任,一肩挑起。


    裴昭握過的劍,他會一直緊握;裴昭走過的路,他會一直延續。


    商崔嵬接近弓/弩營,左手搭上劍柄,隨時準備發動突襲。忽然瞥見營地背麵,有一架鐵籠,籠中蹲坐兩人,觀之身形,有些眼熟。


    商崔嵬目光閃爍,似是想到什麽,悄然潛行過去。


    「朋友,你我孤男寡女,共處一籠。長夜漫漫,寂寥難耐,何不做些你也快活、我也快活的事情,打發時間?」女子聲音略顯低沉,舌尖彈起曖昧尾音,帶著點兒下流勾人的意味。


    空氣靜了靜,半晌,響起一道渾厚男聲,摻雜些許無奈:「柳娘子,我是有婆娘的人。」


    女子道:「露水姻緣而已,爽過以後,就此別過,某不會讓你負責的。」


    男子結巴道:「你、你,不是說中原的女兒家都矜持得很麽?」


    女子道:「有矜持的,自然就有豪爽的。我一個女人都肯了,你個大老爺們瞎墨跡啥?」


    然後,衣料窸窣,肢體碰撞,一聲悶哼後,女子低笑起來。


    「你喜歡粗魯的,還是溫柔的……我是不是大得不行?」


    可憐守衛一血氣方剛的男兒,被迫聽人壁角。守衛是個新兵蛋子,為人老實,謹遵軍令,目不斜視,堅守崗位。奈何男女低喘勾得人心兒發癢,不覺耳朵立起,聽得入神。


    這時,一道飛劍割裂草葉襲出,直取胸膛。


    守衛驚慌瞪眼,踉蹌退步。但那飛劍實在太快,如白虹貫日,令人避無可避。


    「嘭」地一聲,脊背撞上鐵籠,腦中一片空白,身子抖如篩糠。忽覺褲/襠濡濕,淅淅瀝瀝,一股尿/騷/味從身下傳來。


    他摸了摸胸口,暈眩轉頭,隻見一口碧色長劍,擦著鬢角,卡入鐵籠。


    我、我竟沒死?


    麻木過去,將將體味到劫後餘生的欣喜,一雙大手從籠縫間探出,扳住頭顱,猛地一轉,頸骨脆響,身軀倒地。


    阿爾罕拋下屍體,目光掃向樹蔭,商崔嵬緩步走出。


    他眨了眨眼睛,顯然沒有料到來者身份。長泰城中,血盟與慈航互有廝殺,是敵非友。但在這古怪的滅法世界中,他們同為天涯淪落人,不是沒有合作的餘地。一時不知該用何種態度進行應對,最後隻平淡地喚了一句:「商劍子。」


    商崔嵬拱手迴應,清亮雙目在阿爾罕脖間一掃,很快別開眼去。


    阿爾罕奇怪地摸了摸脖子,碰到一枚深刻牙印,破皮見血。老臉一紅,尷尬地扯起衣襟,遮住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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