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情緒不太穩,我希望能做他的依靠,就像自己是母親和妹妹的依靠一樣。


    迴到片場,我們因為缺課且未請假,被公司點名批評。不過跟挽救一個吸毒的朋友相比,這些都是小事。


    小逸蹙著眉,眼光閃避,不敢看我,我知他心中還是抱有歉疚。


    這兩天,無論是練武還是教國語,他都特別積極主動。可我希望他像以前一樣,放輕鬆些,不要總帶著報恩的心思。


    兩天後,我們下了課,帶著水果和補品前去探望阿群。他調養得不錯,小逸的雙眉總算舒展開。


    迴程路上,他口若懸河、手舞足蹈,臉上快速閃現各種古靈精怪的表情,讓我應接不暇。


    “阿傑,我告訴你,當時有幾個流浪漢霸占廢石屋,不讓我和阿群住,我們半夜便扮鬼嚇他們。披上黑布,把廢舊的白色塑膠袋撕成一條一條頂在腦袋上當頭發。還裝怪鳥叫,就像貓頭鷹一樣,我給你學學:咕咕嘟、咕咕嘟……把他們嚇得半死,哈哈哈!”


    他表演得聲情並茂,那樣子簡直就是個天馬行空、玩心十足小孩!


    我邊笑邊聽他講流浪時的趣事。對我而言,流浪的日子是一段黑暗的歲月,人生沒有方向,更沒有人在身邊鞭策督導,迷茫而痛苦,我差點放任自流、放棄自我。小逸卻能把艱苦的經曆變成樂觀的迴憶,我喜歡這樣的他!


    轉過街角,正要乘巴士,我不經意地看向街對麵,瞬間如遭雷轟般全身動彈不得。那是一個大家庭,年齡較大的父親、母親,跟我年紀相仿的兒子、女兒,還有幾個小一點的孩子。他們或麵含微笑、或興高采烈,正進入一家餐館,看來是舉行家庭聚餐。


    濃鬱的酸楚感立即瀰漫在我心間,眼眶有些發熱,似乎有熱流想湧出。


    “阿傑,阿傑,你怎麽了?”小逸被我怔怔的模樣嚇到,連聲詢問。


    我胸口悶得發慌,說不出話,隻是搖頭。


    “走,我請客,去酒吧喝點酒,解解悶。”小逸摟著我肩膀,連拖帶拉,把我拖進附近的一家小酒吧。


    我們坐在吧檯,他點了五瓶啤酒。我奪過一瓶,一飲而盡。要奪第二瓶,小逸攔住我:“別急,我們慢慢喝。”


    兩瓶啤酒下肚,酒精讓我的心舒暢了不少。小逸小心地陪著喝,並沒有開口詢問。


    “剛才那一家人,年齡大的……是我父親!”


    小逸吃驚地差點丟掉手中的酒瓶:“怎、怎麽會……?”


    “他在我很小時,便有了其他的家庭。我們一年也見不到幾麵。我媽曾經那樣年輕、漂亮,也倔強,後來……


    我們住在貧民窟,我媽替人縫補,打幾份工,很辛苦。我和妹妹很小時便幫著做家務,提個大水桶,花十幾分鍾爬到山頂,等著排隊打水。一些小混混經常攔住我們,搶走我們的水,還逼我們替他們打水。我反抗,便被痛打。還有妹妹,我眼看著她被人欺負,卻保護不了她。我們不敢告訴媽媽,怕她更加傷心難過。那時候,根本沒有父親來保護這個家、支撐這個家。他所有的愛,都給了另一個家庭……”


    我猛灌一口酒,想起被欺負的情景,恨意就像一條在我心中呲牙吐信的毒蛇。隻是那時候,我最恨的其實是我自己。我恨自己隻是七八歲的小孩,恨自己不能立即長大成人,去保護母親和妹妹;恨自己為什麽還對那個人心存幻想,以為有一天,他會如天神一般突然出現,來拯救我們。


    “我打架、流浪,也不能引起他的注意。有時在想,他是不是根本不記得生過我們?你說好不好笑?哈哈哈……”


    小逸望著我,瞳孔中似乎有光華流轉:“我知道,我很明白……打架也好、流浪也好,是因為想得到家人的關注……”


    “這些話我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小逸,你要記住,不要依靠任何人,隻能靠自己!”酒意上來,我的舌頭有點打彎:“啤酒……不過癮,我要換白酒!拿白酒!”


    小逸抓住我胡亂揮舞的手臂,語氣充滿憂傷:“阿傑,你聽我說,其實我跟你一樣。我父親在我五歲時過世,我連他的樣子都不記得。家裏孩子多,我又不如大哥、二哥那樣懂事,便被寄養在奶奶家。後來我媽改嫁,又生了弟妹。他們其樂融融,隻有我被丟給奶奶。奶奶是唯一疼我的人,但她也去世了……我覺得他們所有人都不在乎我,有我沒我都一樣,說不定哪天我死在外麵,也沒人會發現……”


    “你在說什麽?什麽死不死的?”我朝他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這小子居然比我還悲觀!


    “你媽和你兄弟怎麽可能不在乎你?你不是說你流浪時,是被你哥抓迴家的嗎?”


    他搖搖頭,勉強笑笑,笑容很是淒涼,順手奪過我手中的酒瓶,大口大口地喝。


    轉眼間,五瓶啤酒已經全部見底。


    “我們再要些白酒,今天喝個痛快!”小逸揮手招來侍應。


    我按住他的手臂:“不能再喝了!你心裏有話,就全說出來,不要一直悶在心裏。說出來,我可以幫你開解開解啊。”


    他隻是搖頭微笑。侍應很快端來兩瓶白酒。


    “把杯子拿走,我們不需要。”小逸支走侍應,遞給我一瓶白酒,與我一碰杯,就著瓶口仰頭便喝。我隻好陪他一起喝。


    白酒不比啤酒,幾口下肚,便有熱辣辣的酒氣自胃部蔓延至頭頂,我和小逸都有些暈乎乎,他臉也紅了。


    這樣喝下去,我們恐怕要被抬迴片場。我正想喊停,隻聽小逸低叫一聲:“糟糕,碰到熟人了!阿傑,你幫我擋擋,千萬別說見過我。”他話音未落,便翻身躍過吧檯,給吧檯裏的酒保打了個噤聲的手勢,躲在吧檯櫃子下,手裏還不忘拿著酒瓶。


    我正困惑不解,身邊突然出現了三個女孩子。


    “我明明看到雷逸,怎麽突然消失了?”一個短發女孩四處張望,聲音響亮,底氣十足。


    “他還在躲,不肯見我!”另一個長發女孩,長得很漂亮,語氣頗為幽怨。


    “躲不了的。剛才他不是在跟這個人喝酒嗎?問問他。”還有一個捲發女孩,身材豐滿,打扮妖冶,用手指著我,差點指到我鼻尖,令我有些不適。


    “喂,你是雷逸的朋友嗎?他去哪裏了?”短發女孩不客氣地問。


    “我不知道,我沒見過他。”我按照小逸囑咐的迴答,不過畢竟是說謊,心裏還是有點忐忑,不敢正眼看她們。


    “不好意思,我是雷逸的女朋友。如果你見到他,麻煩轉告一聲,我一直在找他,有些話想跟他說。”長發女孩態度懇切且有禮貌,隻是聲音越來越低,眼裏似有淚光閃爍。


    女朋友!我吃了一驚,為什麽小逸要躲自己的女朋友?看到這個女孩楚楚可憐的樣子,我差點因為良心不安,想告訴她小逸就在這裏。


    “好的,我一定轉告。”我大聲迴應,也是說給小逸聽。這傢夥搞什麽鬼?我可是最怕見到女孩子傷心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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