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利用單飛,幫他掙脫謝擎的牽製。而當他發現自己的計畫失誤時,理所當然地放棄了他,就像是他對華安琪一樣。


    你這個白癡!單飛對自己說,早在你知道謝天麟是頭獅子起,就已經知道;早在你不再追問他為什麽會選中你時,你不就已經猜到了原因嗎?!


    你為什麽還不肯相信,你還在幻想,你這白癡,你不肯相信,因為你沒能控製住自己,你為他著迷,被他吸引,你說一切都可能作偽,但他看你的眼神、感受你的方式不可能是假的,你騙自己!


    單飛想起,自己早就知道。在他接近謝天麟時,就清晰地意識到。直到他淪陷,他意亂情迷,除了謝天麟,他忘記了一切——或者說他強迫自己不要想起,直到他不得不。


    在黑暗中漫長的獨處,給了單飛足夠的思索時間。


    一切都是計畫好的。鋪天蓋地的訂婚典禮廣告,孤身一人的地下停車場,墓地等候的勞斯萊斯,這是繼上次那場不成功的綁架之後,更側重於心理的策略。


    他們——確切地說是謝天麟,了解單飛。


    謝家的兩頭獅子找了他很久了,他們隻是苦於無法接近單飛;而與此同時,單飛忙於從親人朋友的庇佑下脫逃。


    真有趣。


    單飛記起自己的親友們曾經極力勸阻過他,他們甚至採取極端的措施,從看到報紙那一刻起,像看一個犯人一樣地看著他。他們告訴他很危險,他不應當單獨跑出來,無論謝擎得到了什麽,那也不可能抵消他對單飛的憤怒,而他所需要的隻是一個單飛落單的機會。


    然後,單飛給了他!


    無論是哄勸還是責罵,他們想避免的隻不過是現在這種局麵,ok,現在單飛以實踐驗證了他們是對的,他們看得更清楚。


    單飛活該。


    他不知道已經過了多久,寒冷,飢餓,還有……痛苦。抬起手臂,單飛用力地用腕間的鐐銬去砸牆,但是沒有任何用處,他甚至都不能夠藉此發泄心中的怨氣。牆上包裹著的那一層隔音塑膠緩衝了所有撞擊力。


    他原來不知道謝擎家的別墅裏麵有這麽好的地方!這是一個關人的好所在,他冷笑著想,你甚至都不能撞牆自殺。


    fuck!fuck!fuck!


    他不必忙著自殺,謝擎和謝天麟會把這件事幫他做得很完美!他們拿走了他的槍,那並不是為了好玩。


    該死的謝天麟!


    長久的監禁給了單飛足夠的思考時間。反覆地,痛苦地,絕望地。


    他曾經恨過他,厭惡過他,迷戀過他,喜歡過他,憐惜過他,瘋狂地愛過他。


    他為了他連命都不要,連兄弟也連累,連至親也傷害;而他利用他,欺騙他,最後出賣他!


    因為他沒有了利用價值……還是說這是他目前唯一可以利用的——當浪子迴頭的禮物送給謝擎。


    對於謝擎,無論從哪種角度,都恨單飛入骨。


    這個……黑社會。


    狂怒的絕望。


    單飛做事從不後悔。他不後悔喜歡——愛過一個同性,但他知道自己會殺了他,如果他還能再見到他!


    他能。


    謝天麟希望手裏拿著的不是香檳,而是威士忌,或者伏特加之類的有點味道的飲料。


    不過當然,他此刻不能夠酗酒,他要做的是麵帶微笑地,朝每一個用羨慕的眼神恭喜他的人點頭致謝。


    他真喜歡這個晚宴,今晚他收穫頗豐。無數達官顯貴,他們都很有用,無論是對謝天麟本人還是對謝氏來講。


    他真喜歡今晚,還有今天。他的工作效率如此之高。


    對,這就是他,一個完美的謝氏少主。完美的。


    他的言談舉止無一不完美地符合他的身分,以及今晚的氣氛。


    謝天麟穿行在人群中,不時地停下來寒暄,他對他未婚妻微笑,甜蜜而且溫柔的。而對方卻是神不守舍的,時常陷入沉思而忘記迴應。


    沒關係。


    謝天麟不在乎。


    很好,就是這樣,你能做到。他對自己說,隻要跟你那個完美的未婚妻拍好那些該死的合影,那麽今晚就可以完美的結束了。


    在大廳的另一邊,謝擎與華仲這對喜氣洋洋的親家低聲聊著天。


    一切都這麽和諧,直到靠窗子的那一邊,一群貴婦發出了尖叫。


    一個男人從窗子跳進來。


    “閉嘴!”他對尖叫著的貴婦們叫道,無法再忍受那種刺激耳膜的噪音多一秒鍾。“聽著,我不是恐怖分子,也不是歹徒。我隻是沒有請帖!”他解釋道。


    這沒用,叫聲沒有停。


    “拜託,求你們。”他無奈地道:“有人看到那個該死的混蛋謝天麟了嗎?”


    謝天麟在想,自己還有多少方式去處理這群魯莽的員警。他對他們採用這種單挑的愚蠢方式解決問題,而且能夠活到現在感到相當的驚訝。不過至少,葉利和楊帆都很聰明地選擇了目擊者眾多的環境,雖然給自己帶來些小麻煩,但不會致命。相比較來講,單飛白癡得令人發指。


    單飛。該死的!


    謝天麟深深地吸氣。“保安,”他慵懶地開口,甚至都不屑去看楊帆一眼,“報警。”


    “不!”身邊毫無形象地響起了一聲驚叫,謝天麟的胳膊被他的未婚妻緊緊抓住,“不要,天麟,他是我的客人。”


    謝天麟的頭有些發緊。哦,還能更愚蠢嗎?他想知道。並沒有去看謝擎和華仲,他可以想像他們的臉色。


    他知道這女孩已經不一樣,就在這短短的二十天裏。他不奇怪一個人竟然能變得這麽快。有些東西無法用時間衡量,無法用理智控製。


    它存在,它主宰。


    “ok,”他說,微笑著轉頭看著華安琪——這個女孩將緊張和一絲無法掩飾的期望明顯地堆在了臉上,“我來幫你招唿一下客人。”


    “我……”華安琪緊張地道,望向剛剛將目光定位過來的楊帆。她看得出父親現在有多麽惱火。


    “跟我來。”謝天麟對那個快步向他走來的o記探員道,轉身走向走廊盡頭的休息室。


    楊帆並不是特別習慣於作為整個舞台的焦點。找個能說話的地方,那最好。想想看,謝天麟有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他綁架了單飛嗎?“你們繼續。”他聳了聳肩,對關注著他的眼睛們道:“一點私事。”


    華安琪切切而怯怯地看著那兩個男人,心cháo起伏思緒混亂,遲疑了一下,她跟了過去。


    “安琪兒!”顧不得滿場的交頭接耳和竊竊私語,華仲沉聲道:“你過來!”


    華安琪停住了腳步,她緊緊地咬住嘴唇,兩、三秒之後,她轉過頭來,“對不起,爸爸。”她堅定地說,然後加快了腳步,尾隨著她的未婚夫以及那個……她不知道懷著什麽感覺的男人走出大廳。


    她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但她並不否認心中隱隱浮動著的快樂。


    “單飛在哪裏?”楊帆不打算廢話。他們已經找瘋了!那該死的混蛋是個反追蹤的高手,情報科的同事在他走出家門之後二十分鍾就被甩掉了。如果他能把這智商用在判斷和謝天麟的感情上有多好?這混蛋!


    “葉sir已經通知過我了。”謝天麟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楊sir你來得有點晚。”


    楊帆憤恨地看著謝天麟,很久,就在謝天麟以為他要像葉利那樣破口大罵的時候,他開口了:“我希望不是太晚。”


    他說,目光中帶著真切的痛苦,“我想告訴你,窮盡一生,你也不會找到另一個比他更傻的人。無論我們怎麽解釋,他也無法理解你根本不配這樣一個淺顯的事實。”


    “……”謝天麟的麵上是一片空白。大概幾秒鍾之後,他才揚起一個慣常的冷笑,“你想說服我。”他冷靜地評論道,用蔑視的口氣。


    “我沒想過要說服一個冷血的雜種。”楊帆憎惡地迴答說:“我懷疑你懂不懂那種東西——傳說中的痛苦和懊悔。”


    謝天麟眯起眼睛,“你說的就是你在感受著的東西?因為你失去了什麽而產生的?”他用慢吞吞的嘲諷語氣道:“是什麽?你的好兄弟?所以你懂。”


    心中的傷口被突然撕開,惶恐不安的痛楚在擴散,楊帆瞪視著這個……十足的雜種,現在揍他一頓的想法像春天的野糙那樣瘋長。


    他早該知道,無論說什麽都沒有用。謝天麟缺乏人性!


    “天麟,帆船!”匆忙地推門而入的是華安琪,她同時帶著焦慮和希冀地看著對峙著的兩個男人,“我想……”


    “不!”


    兩個男人幾乎同時拒絕了她的參與。“安琪兒,這裏已經處理完了。楊sir做了一個短暫的演講,表達了他的祝願。現在,他要離開了。”謝天麟緩慢而且不容反駁地道。


    楊帆用仇恨的目光掃過他,“小白兔,”他轉過頭,“你的確需要祝福,如果你真的決定嫁給這個雜種。”他對華安琪說,走向門口,“好運。”


    華安琪怔在那裏,無法弄清狀況。直到楊帆擦過了她的肩膀走出房間時,她才驀地拉住了他,“你就這麽走了?”她問,聲音發緊。


    “那麽?”楊帆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好吧,很抱歉打擾了你們的歡樂時光。我有要緊的事。”


    “你就這麽離開?”女孩看著他,混雜著自己也無法理解的失望與希望,她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或許她隻是希望他能說句“不”。


    “你還有什麽建議?”楊帆不確定地問。那雙眼睛裏容納的東西令他手足無措。那見鬼的是什麽?!


    華安琪茫然地,或者說絕望地鬆開手。她後退,再後退,然後跑開。


    “那他媽是什麽?”幾秒鍾的愣怔之後,楊帆下意識地轉向謝天麟。


    後者淡漠地看著他,麵上的神情有些難以捉摸。“那是傷心和絕望。”他的聲音如同琴弦般地低沉縹緲,“我還以為一個熱血的雜種會懂。”


    楊帆困惑地站在那裏,看著女孩的背影消失。


    見鬼!他晃了晃頭,你在發什麽呆?你的兄弟正在生死邊緣!急匆匆地,他奔向大門。


    謝天麟帶著一絲幾乎就是微笑的神情,目送他們離開。


    然後,他走到門口,打了個指響。大廳門口樹立待命的服務生立刻走了過來,謙卑地彎下腰,“謝先生,您需要點什麽?”


    “swing。”他輕聲道:“我酒櫃上的那一瓶。”


    沒敢表示出任河疑問,小夥子快步離開,幾分鍾之後,他跑迴來,托盤裏放著一隻瓶子,一隻杯子。


    謝天麟接過它們,打發他離開,然後,緊閉了房門。


    swing。


    遲早有一天,這玩意兒會殺了他。


    但謝天麟並沒有停。他饑渴地感受著酒精在體內的灼燒滋味。


    他無法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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