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辛國邦,單飛不敢做太多的評論,因為他並不能確定辛國邦到底得到了多少消息,而他能確定的是自己的幾個同伴,除了葉利之外,其他幾個流露出來的,是不需要花費精力就能辨認出來的質疑:他們不知道單飛到底跟謝天麟做過什麽樣的交易,而在此刻,這顯得尤為重要。


    隻是性,他們能想像嗎?


    揉了揉太陽穴,單飛閉上酸澀的眼睛。暫時忘記那些目光,他需要釐清整個經過:第一個問題是,那晚懷誌文的行蹤是如何泄露出來的?是誰把它捅給了警方,確切地說,是o記。


    對於這個問題,卷宗裏並沒有明確的答案。是一名匿名的線人,提供了資訊給當晚o記值班人員的——這單飛可以理解,對線人身分的隱匿是對其的一種保護措施,主要防止的就是警隊裏有敗類出現諸如此類的情況,就如同現在。


    那麽,這個匿名線人有可能是謝擎手下的人,也有可能是內鬼,這條線索是模糊的。


    第二條線索比較明朗,它能夠確定內鬼的嫌疑人範圍。在搜捕懷誌文、恐龍的行動中,兩次全都有參與的知情者——兩個圈子的一併集中,還剩下十一個人——四名o記探員,七名緝毒組成員,其中包括總策劃辛國邦。


    唔……辛國邦……辛國邦需要被劃入嫌疑人範圍內嗎?


    單飛在辛國邦的名字上畫了個小圈——以他的身分,如果真的要為謝擎做內jian,那麽他想要得到什麽?好吧,暫時放開這個問題,單飛再次展開行動報告——到底有誰的行為看起來比較反常?


    0k,是比他還要反常——在警察局的樓梯裏跟嫌犯手拉手,老天!


    單飛開始認為,謝天麟並非情不自禁,他簡直就是故意的。


    第十章


    葉利會相信那隻是性吧?他會相信我吧?


    抱著頭,單飛趴伏在桌麵的卷宗上,葉利是唯一的目擊者——那個蠢丫頭不算在內,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攪進什麽情況中——是吧?


    真正的內jian到底是哪一個?


    十個名字在他的腦海裏跳舞,單飛感覺自己要吐了。


    是誰!趕緊給我滾出來!


    而滾出來的,是他的手機。


    設置為震動的手機在他的桌上蹦跳著旋轉,發出的嗡嗡聲音逼迫單飛抬起頭。不耐煩地接起電話,那邊傳來嘈雜的背景聲音。


    “出來放鬆一下?”為了凸顯自己的聲音,葉利拚命地叫喊。


    “不了,我……”


    “我們等你。”沒得商量,對方掛斷了電話。


    “shif!”單飛對著手機道,然後發現自己有一條新接到的簡訊——剛剛看卷宗看得太專心,他沒聽到輕微的提示音。


    是個陌生的號碼。


    那是一種奇怪的感覺,混雜著驚懼、反感和幾乎不能覺察的細微喜悅,單飛直覺地知道,那就是他,是他發來的消息。雖然他們從未聯繫過對方,也沒有交換過手機號碼,但他就是知道。


    隻是端詳著號碼,他並未打開簡訊,他幾乎都沒能看清這一排數字到底是怎麽排列的。


    雖然他覺得自己思維很清晰,反應也依舊敏銳,但似乎也正因為如此,一時之間湧上心頭的念頭太多了,以至於他什麽都抓不住,他不知道自己在過去的幾分鍾裏想了些什麽。


    但是最後,他選擇清空收件箱中的所有簡訊,甚至都沒有直接對這危險的資訊做任何一種操作,他就徹底銷毀了它。


    他為自己感到羞恥,因為他墮下一個骯髒的陷阱,被別人利用;也因為他不能完全掌控自己的心情,像個愚蠢的傻瓜。


    單飛並沒有料到會這樣,他不知道那可恥的喜悅是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麽會有超乎尋常的、受傷的感覺。


    就在他發現自己被愚弄之前,還以為事情的發展都在自己的控製之下。前進和後退都在轉念之間。


    這一切都是怎麽發生的?!


    他動作緩慢地收起桌上攤著的卷宗。忽地,停下手,疾步走出他的組長辦公,穿過外間組員的大辦公室時,他幾乎帶翻了楊帆的座椅,但這樣碰撞的痛楚也沒能留住他的腳步。


    他幾乎是小跑著一頭紮進洗手間,跟犯了毒癮般,迫不及待地掬了把涼水潑在臉上。


    水珠蜿蜒著從他的臉頰爬向頸項,寒意從毛孔滲進血液中——好了,現在他清醒了一些,終於想起自己該給葉利打一個電話。他們肯定還在酒吧等他,但他不會去那裏,至少目前還不行。


    他需要時間來恢複正常。


    該死的謝天麟!


    不,錯了,他不該恨著他,這種強烈的情緒標誌著他還沒能放開。應該更理智地看問題——他有虛榮心,還有點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他深入了一個不該深入的領域,而且低估了習慣的頑固和感情的無常。


    這都怪他自己——這麽說,是不是看起來理智了許多?


    好了,現在收拾好心情,下班迴家,睡一覺。明天早上醒來,什麽都過去了。對著鏡子,他喃喃地說,然後看到裏麵那張濕淋淋的臉上,浮起一個嘲弄的微笑;你真是個白癡,單飛!用後腳跟兒想想,你給自己惹了多大麻煩?


    急促的電話鈴聲把單飛從自嘲中敲醒,是盧錦輝辦公桌上的電話。


    猶豫了一下,他接了起來——是盧錦輝的新婚妻子,她在尋找此刻應該出現在泰山家的丈夫。


    應該是在酒吧等我……單飛撓了撓頭。


    智商告訴他說,如果泄露了跟“酒”有關的一個字,那麽,他就很有可能被大卸八塊,於是非常聰明地,他含糊著:“嗯?他已經離開了,好像臨時有一個案子……”


    然後在嘮叨的女人指控盧錦輝居然關掉了行動電話時,他匆忙掛斷了——女人,她在是一名幹練的警花之前,首先還是一個女人。


    嘆了一口氣,單飛對著慢慢轉暗,最後終於黑掉的檯燈想,自己也該要找一個女人了。


    或許他還是應該去酒吧的,在這一點上,那裏確實能滿足他。


    確實是這樣,單飛隻是沒想到他這個願望轉眼就被滿足了。


    取代了他以為應該存在的盧錦輝,坐在那裏的是一個女人!


    不會這麽老套吧?


    他吸了一口涼氣,防止自己當場暈倒——就算他老媽,也不曾逼他相過親哪,老天!


    “你搞什麽!”他在葉利耳邊咬牙道:“弄個女人過來給我相親?”


    “別做夢了。”葉利也低聲道:“公共關係科的鎮部之花。她可不是個撿垃圾的……楊帆的表姐。”


    單飛鬆了口氣,繼而又感覺有些不平——撿垃圾?我有那麽差嗎?


    “單飛!”女人望著他慡朗地微笑,“大名鼎鼎啊。”非常善意地,她說。


    “我就要轉到公共關係科了……”單飛嘆了口氣,道。現在他就是一塊活招牌,而且也隻能是個活招牌了——走到哪裏都被認出來,他便衣不便衣已經沒有意義。這副賣相恐怕是他今後唯一的存在價值了。


    “別那麽沮喪,”女人在他肩上拍了拍,“知不知道?這一期的警校中有多少人是看了你的公益廣告投考來的?”


    消滅犯罪,保護市民,我們是香港警員,我們勇往直前!


    單飛還記得,自己在鏡頭前是這麽說的,有點傻,但是他很喜歡。朝女人笑了笑,他發現她的手很漂亮——她的人也很漂亮。


    “我叫楊光,叫我阿光就行了。”她自我介紹道。


    “陽光?確實很貼切。”單飛笑道:“他們都叫我阿飛。”


    “不是滅罪克星?”楊光開玩笑道。


    “啊,罵我的時候,‘警員之星’這個稱唿排頭號。”單飛接過自己的啤酒自嘲道。”


    “喂喂喂,”楊光大搖其頭,道:“什麽時候也有人這麽來‘罵’我,我就高興了。”


    單飛跟大家碰了碰瓶子,喝了一大口,“值得慶祝,被公共關係科的鎮部之花羨慕,這可是最好的恭維。”


    楊光作了個鬼臉,“忘了那個過氣的‘鎮部之花’吧,他們現在已經改口叫‘海女妖’了。我已經轉到海關了。”


    每天跟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那就難怪她這麽有親和力了。單飛用欣賞的目光打量著楊光,暗想。


    女人,也有不一樣的。楊光不止有親和力,她還很能喝酒,酒量還不算,她更會劃拳。據說槍法和辦事能力也是頭籌,一點也不弱於男同事。


    “小的時候,就害我在家裏抬不起頭,”楊帆開玩笑地抱怨道:“我的成長,就因為她而形成了陰影。不過,幸好她因為太優秀了而沒有人敢要,終於讓我扳迴了一局。”


    會不會是真的?單飛暗暗驚訝。


    “你喝醉了,阿帆。”楊光順手在楊帆的頭上來了一下子,首次顯出女性的嬌羞,悄悄地瞥了單飛一眼。


    “嗚……我要去廁所,誰去?”楊帆摸著頭,問道。


    單飛立刻響應了號召——他不想獨自去解決,為免節外生枝。


    “難道還怕找不到路?”楊光竊笑道。


    而葉利為隻留下自己和楊光而高興。


    找不到路?那還不算最糟糕……單飛心中暗想,那裏能發生的情況可太多了,等他站起身時,揚帆已經走過了小門——看來是真的急了。


    透過門fèng,單飛確認洗手間的燈是開著的,而門前也沒有豎著“清潔中”的牌子,一切看起來都非常正常。他笑了笑,在沒有人看到的昏暗走廊裏,他允許自己笑得很疲憊。


    他確實很累,原本就疲憊的身心,在剛剛因為心中不忿“撿垃圾”這個形容,而使盡了全身的解數來展現魅力之後,再也壓榨不出一分力氣用於偽裝自己。


    他腳步遲緩而虛浮。


    楊光真的很能喝,單飛自忖酒量不弱,現在也有點眩暈的感覺,反應亦略微遲鈍。


    他有點後悔開始不明就裏地容讓——楊光根本就不需要這個。


    一手扶著額頭,單飛懊惱著,聽到身後有腳步聲的時候,他自然地側身去避讓——


    通向洗手間的走廊太狹窄了,而他其實並不急,目前雖要緊的是走得平穩一些,而不是去搶廁所。


    出人意料地,那人並沒有從空隙中穿過,而是一把抓住了單飛的手腕,拉著他越過了洗手間,以火山爆發般的速度急速向前直到走廊的盡頭,略緩一下,推開一扇單飛以為不存在的小門,把他推了進去。


    這一切快得令人難以反應。


    從手腕傳來了灼燒般的熱度,整條手臂的肌膚就像有電流竄過般地戰慄,單飛從來不知道,自己竟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好像早就預料到了,甚至在期待著一樣,等他想起應該反抗或者怒喝的時候,已經身在一個完全沒有光線的房間,濃鬱的酒香包裹著他,而他在這樣一個陌生而又危險的空間裏,居然感覺奇異的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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