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來到了三日後。


    天空飛雪依舊不停,飄若柳絮,紛紛灑灑。


    雲頂山間,群山白玉,雪落枝頭,積雪厚重,壓彎了樹枝,時不時可以聽見山間傳來折枝聲,隨後雪屑如瀑布般落下。


    山間的溪澗穿梭其間,蒸騰起一層層霧氣,邊上的枝葉間,就此凝成一條條冰吊,晶瑩剔透,美不勝收。


    其間,亭台樓閣,各山儼然,錯落有致,仿佛人間仙境。


    此時,第九山,山腰處,有嚶嚶啜泣聲響起。


    隻見,一處亭台下,一個穿著淺綠色碎花小襖,肩上背著個包袱,臉蛋清秀可人,嘴角有一顆痣,顯得幾分秀氣的女子,跟其他三位姐妹,正依依惜別,帶著啜泣。


    她叫小荷。


    是第九山內務司下的一位侍女,以前被精心挑選出來,和其他幾位姐妹專門服伺中郎將的日常起居。


    現在,她被遣散,還有其他人也和她一樣。


    聽人說,總管把自己未出閣的女兒,侄女都塞了進來,來頂替她們的位置,那些其他山的大人物,也在往第九山塞人。


    個中原因,她們都知道,將軍如今威勢不一般,很多她們眼中天大的人物都想巴結將軍。


    所以,她們隻能挪位置。


    亭下,其他三位女子,是小荷平時裏相交比較好的姐妹,三人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小荷走了,其他姐妹有的也走了,她們沒什麽背景,估計也留不下來。


    “要不,我們找找將軍,求求情!”


    “我們在第九山呆了這麽多年,離開了能去哪裏?”有位少女麵露傷感,特別是外麵風雪刮刮,更添了這一份氣氛。


    其他人趕緊搖搖頭,有些懼怕。


    “將軍是個性子冷的人,幾乎沒讓我們這些姐妹侍奉過。”


    “更何況,將軍日理萬機。”


    “這幾日,除了那次在後院廚房,我們就沒見過將軍。若是不小心衝撞”


    “算了!”


    說著說著,也就認命了。


    她們這些人的去留,沒人會在意,若是做出逾矩的舉動,反而會惹出禍端。


    “小荷,你要好好保重!”


    姐妹們合起來抱了抱小荷,安慰她。


    嘴角帶著痣的女子,啜泣了兩聲,嗯了聲,跟三位姐妹揮了揮手,隨後一步三迴頭,背著行囊,頂著風雪,踏著被清理的山道,下了山。


    小荷隻感覺山風料峭,這山間的風雪,正在給她送行,眼角的淚珠都凍成了冰溜子。


    她走出沒多遠,來到下麵一處廊橋邊的嘩嘩溪澗邊,這裏比較隱蔽,很少有人來這裏。


    她小心踩著雪,來到溪澗的一處轉角,那裏有一方清潭,不大,上麵飄蕩著霧騰騰的白氣,溪澗旁邊的石頭,像一個個鼓起的小雪包。


    沒下雪前,時節正值暑熱,這處藏著溪澗轉角的幽潭,是她和幾個姐妹戲水的秘密去處。


    想到這,這位小侍女又有些傷感,彷徨和茫然,接著她恍惚迴過神來,從包袱裏翻出來一塊油紙包著的糕點,發出啾啾啾的聲響,像是在唿喚著什麽。


    而隨著這聲音落下,潭麵裏響起水花聲,像是有東西冒出頭來,接著蒸騰白霧間,兩個黑影,嗖地一下,竄到了岸上。


    赫然可見,兩隻尺許大小,渾身圓滾滾,濕漉漉的河狸,出現在這小侍女麵前。


    兩隻河狸皮毛油光水滑,還閃爍著淡金色,棗子大小的黑色眼珠子泛著人性化的喜悅光澤,透著靈動。


    小侍女見了這兩個胖墩墩的家夥,原本陰霾的心情變得好受了一些,將裙擺撩起,蹲下身來,隨後將手中的糕點遞上前去。


    兩隻河狸,見了,眼裏透過興奮,立馬用黑色帶毛的爪子,捧起糕點,兩顆大板牙哢哢炫了起來,像啃木頭似得,兩個唿吸就沒了,速度飛快。


    一包七八塊方形糕點,很快就見了空。


    雙手兩雙大眼珠子,接著,就巴巴地望著這位叫小荷的侍女。


    小侍女見了這兩個小家夥,真是可憐,她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從包裹裏拿出自己的最後一份糕點,打開來。


    隨後用一隻手摸著河狸的光滑皮毛,有些難過道:“以後,姐姐就不能來喂你們了,姐姐就要離開這個地方了,你們兩個小家夥要好好的。”


    說著,又流出淚來。


    這兩隻河狸,是她幾日未下雪前,在這裏和幾個姐妹戲水時發現的,兩個小家夥長的很可愛,而且很通人性,當時在這清潭的上遊用木頭築窩在。


    後來,這幾天,大雪紛飛,氣溫驟降,她害怕這兩個小家夥凍死,就跑過來,想把它們抱到山上去,結果兩隻河狸不肯,於是後來她就每天來投喂一次,順便跟兩個小家夥在這片天地廣闊中的雪景中玩一下,很開心。


    隻是,現在,她要走了,也喂不了東西了。


    而兩隻河狸此時,似乎聽懂了,吃著糕點的毛爪子,停了下來,兩雙大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了一下,隨後又對視了一眼。


    接著,其中一隻河狸,哢哢將手上的糕點炫完,接著一個轉身,化作一道黑影,鑽進了清潭中。


    小侍女見狀,不知道怎麽了。


    但隻見沒一會兒,“嗖”的一下,那隻河狸又竄了迴來,嘴裏叼著一塊成人巴掌大小的一塊金黃色的肉。


    肉上麵流轉著淡金色光澤,一股異香撲鼻而來。


    這河狸將嘴巴裏的肉往小侍女身前一扔,看起來很重。


    小侍女看見這肉,有些手足無措,她沒見過這肉,但聞起來好香,似乎在哪裏見過,覺得不凡。


    她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眨巴了下眼睛,“這肉好像是寶貝,你們這是要給我嗎”


    兩隻河狸點了點頭,然後用爪子指了指。


    小侍女看到這,突然抑製不住地委屈哭了起來。


    她本來在第九山和小姐妹在一起,也算無憂無慮,突然被趕出來,很害怕,她沒了親人,從小被招進來,眼下實在不知道怎麽辦。


    結果,聽說她要離開,兩個小家夥,把自己的寶貝都掏了出來,送給她。


    人心不如動物,突如起來的關心,讓這位叫小荷的侍女,對兩隻不會說話的動物,委屈哭訴了起來。


    “我不想離開,可總管趕我走,他們想把自己的親人塞進來,討好將軍。”


    “我不知道怎麽辦。”


    兩隻河狸,見這女娃哭了,吱吱直叫。


    隨後,爪子扯了扯小侍女的褲腳邊,朝上指了指,接著,兩個小家夥,就嗖地一下,朝著山上奔去,消失不見了蹤影。


    小侍女哭的梨花帶雨的,不知道兩隻河狸去了哪裏,啾啾啾了幾聲,卻沒得到迴應。


    卻見,兩隻河狸,一路在山林雪景中,穿梭,速度飛快。


    它們經過一座山恫,裏麵有唿嚕聲響起,震的周圍山林簌簌震動,雪花落下。


    裏麵有一頭黑熊在冬眠,而洞口吞吐的霧氣,都帶著濃鬱的氤氳之光,像是霞光在吞吐一般。


    隻是經過之後,到了某個距離,那一切動靜就消失了,像是被遮掩了過去。。


    接著,兩隻河狸,又看到了一隻在無人的山林間飛奔的小鹿,像隻傻麅子一樣,在快樂地放風,速度飛快,渾身發光在,竟有體玄修為了。。


    而隨著兩隻河狸,朝著山頂上竄去,山間時不時有禁製亮起,隻不過被兩個小家夥皮毛上的金光抵去,順利穿了過去。


    不多時,兩個小家夥,到了山頂,哪裏坐落著一座戒備森嚴的中郎殿。


    此時,在第九山中郎殿的後院,一間涼亭下,桌子上,一盞矮火爐燃著火炭,上麵放著一個鴨嘴壺,壺嘴裏噴湧著醉人的酒香。


    亭外卷風雪,亭內煮濁酒,帶著幾分水花筆墨畫的難得愜意。


    在亭下,陳淵一身便衣,端著杯子,耳朵微動。


    在側邊,兩位錄事參軍,正在匯報這幾日調查的天地異象情況,


    “西城,貴酒坊,柳子巷,有一株死去多年的枯木,昨日一夜之間,開了花,但並無探查到其他情況”


    “城南外七百裏,八平縣,最近沸騰,傳聞那裏一到夜晚,他們的祖山後麵有一座山會發光,但那座山之前記載是沒有的,白天會消失不見,目前末將已經派兵馬去證實。”


    “還有,城北兩百裏,一片名叫將軍山的地方,地底突然噴湧出火霞,肆虐方圓二十裏,岩漿遍地,還在噴湧,從裏麵吐出這樣一種石頭,請將軍查看。”


    “.”


    高羽和範醜一共匯報了這三日間,從各處統計到的異常變化,錦官城周圍,足有五六處異常事件。


    而高羽說著,雙手將一塊通體火紅色,巴掌大小的石頭,呈了上來。


    陳淵單手一招,將這塊如同烙鐵般的石頭捏入手中,其間,亭外飛舞的雪花落到此塊石頭上麵,立馬就被蒸發,周圍的空氣也變得暖和起來。


    顯然石頭表麵就如同它的顏色一般炙熱。


    陳淵細細感應了一下,這塊小小石頭內部,如同一座火爐一般。


    他五根指頭微微一捏,卻隻在這塊石頭留下五根指頭印,這讓他有些意外。


    接著,他再加一份力,此石瞬間爆裂而開,噴湧出一團火光,但頃刻間,被陳淵吸了進來,眼睛微微一亮,裏麵擁有不俗的火精,就是雜質有些多,並且狂暴!


    陳淵眼皮抬了抬,側向一邊,輕聲道:“本將對此類不太了解,你們可認識此物?”


    “大人,這是赤火晶,一般出自火精濃鬱的火山,並且需要在火山深處才能采得,在蜀地並不多見,此等晶石,能煉器,鍛造道兵,甚至能輔助火屬性功法神通的修煉,隻是這塊晶石算是次品,雜質太多。”隻見,範醜開口,道明了此物的來曆,隨後其粗大雜亂的眉頭一挑,


    “不過,這種在火山深處的寶貝,噴湧而出,說明底下定還有東西。”


    陳淵聽了點了點頭,眸中精光閃動,


    “你們也見到了,天地精氣變動,勢必會引起一係列變化,這才數日過去,已有不小征兆!”


    說到這,他不忘提醒二人,“這種事情會被越來越多的人關注到,瞞不住,所以你們派人行事,需要小心。”


    “末將明白。”


    這時,陳淵眉眼一動,似乎想起什麽,從茶盤中拿出兩個杯子,i倒了兩杯溫酒,袖子往邊上輕輕一拂,“天氣漸冷,喝杯溫酒,以前,就有一位老人家,在本將每次出任務迴來時,溫好一杯酒等我迴來。”


    陳淵說到這時,表情變得溫和許多。


    兩位參軍難得見陳淵這般模樣,心裏有些驚訝,不知道能被將軍記掛的老人家是何許人也。


    這是將軍的厚愛,他們也沒客氣,結果杯子,將杯中酒飲盡。


    “好酒,屬下鬥膽,想再討一杯。”


    狂漢長相的範醜一看就是好酒之人,喝了這酒後,忍不住咂了咂嘴,沒過癮,開口道。


    陳淵笑了笑,手指一撥,清泉從酒壺中湧動飛出,嘩嘩落入兩位端著的酒杯中,給兩人再續一杯,隨後提起另外一件事,像是在閑聊一般。


    “各家的人馬是否到達川中關?”


    他問的正是三日前,征召上百天關入殿,讓各家派人前去支援前線的事。


    所幸,這些人並沒有再敢鬧幺蛾子,在次日,每家出十人,由一位天關帶隊出關。


    “昨日夜,屬下這邊快馬,傳迴消息,各家天關已抵達川中關外千裏的雄安城,如今,想來已經入了川中關,與裴大人匯合,末將已按照將軍的指令,提前傳信給裴大人,想來不會出什麽亂子。”


    “想來大人會很高興。”高羽少了些拘謹,笑了起來。


    應該說,錦官城各家派遣人馬出關支援前線,給撫司大大緩了口氣,也讓他們這些人喘了口氣。


    他說完,突然臉色一變。


    “有妖氣!”


    “何方孽畜?”


    “膽敢來此,找死不成?”


    說著,朝著側邊幾十米外,一扇牆邊猛然一抓。


    那裏,有兩個尺許高的雪團子,在沿著牆邊蠕動。


    隻見,空氣厲嘯,一道丈許大小的青色爪印,朝著兩個雪團猛然抓去。


    下一秒,雪團炸開。


    兩個肉墩墩的家夥,身子一甩,將雪甩開,現出身形,憨態可掬的樣子。


    “慢!”


    “奔波兒灞,霸波爾奔,你們兩個家夥不在山裏修煉,鬼鬼祟祟跑上來做甚?”


    卻見這時,一道聲音響起。


    是陳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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