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琛心裏清楚,可能自己也快要走到那一天了,還能在學校裏安心讀書的日子便格外珍惜。隻不過現實的條件擺在這裏,張琛就算再努力也很難趕上縣城中學生的水平,更何況,他還要抽出時間做小工,減輕媽媽的負擔。


    那一年,張琛16歲,初中三年級。


    那一年才25歲的白明承遠不像現在這般風光,彼時他剛剛經曆了創業路上的第一次坎坷,負責帳務的合夥人卷了剛拿到的投資跑路了。投資人沒法交代,其他合夥人那裏也沒發交代。報警後白明承在家裏把自己悶了一周,他想不通,說好一起創業一起走上人生巔峰的朋友,究竟能用什麽樣的理由捲款潛逃?


    最後是在商場上浮沉了多年的白勇先生,白明承的父親把他扔出家門。


    \"公司每年都有慈善活動,你今年跟著他們走一趟吧,把基金會的項目落實好。\"白明承才不怎麽情願地上了飛機。


    飛機轉火車,火車轉汽車,後麵的山路汽車不好走又改了一截驢車,白明承忍不住問,\"張哥,這再走下去還有人住嗎?\"張燁跟著白勇先生做總助已經很多年了,跟白明承的關係也比一般人親近些,打趣他\"我看你就是在學校裏好日子過慣了,出門看看這個世界上比你苦的人多了去了,你那點兒事兒根本就是小打小鬧。\"


    白明承到學校的時候,學校正在準備著為他們開個簡單的感謝會,發言的學生代表自然是張琛,他現在有些緊張,平日裏能見到的人要不然就是同學,要不然就是村子裏的人,這群整潔妥當西裝革履的人著實很讓他有壓力,尤其是為首的那個人,年紀不大看起來卻異常嚴肅。


    校長還在發言。


    張琛在主席台旁揉搓著他手中的稿子,一旁的白明承注意到了這個清瘦的學生,可能是生長期營養跟不上,他比同齡人顯得矮了一些,瘦了很多,手裏動作不停看起來很是緊張的樣子,眼睛卻怔怔地看向遠方。\"別緊張,我們不吃人。\"白明承小聲開玩笑。


    張琛被這句話嚇得一愣,迴過神來才想仔細看看那個人。而那個人早就繞到了校長身邊,和校長耳語起來。


    很快輪到張琛發言,有了之前的事情,他確實沒那麽緊張,按部就班地完成了發言。


    會後白明承找到了張琛,“我向校長了解了一些你的情況,你既然已經初三馬上就要麵臨中考,繼續呆在這裏不會對你有什麽幫助。我和校長商量了一下,可以幫你轉到鎮上的公立初中,還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你加把勁有希望升重高。”


    張琛被這一連串劈裏啪啦像機關槍一樣的話說懵了,就聽見轉學兩個字, “我…”剛想反駁卻被白明承打斷。


    “你不用著急迴複,可以迴家跟你的母親商量商量,但是我希望你能對自己的決定和未來負責。”


    “謝謝您白先生,真的非常感謝您有心幫我。”張琛連連鞠躬。


    “我比你也沒大那麽多,你不介意的話叫我白哥也可以。”白明承拍了拍張琛的頭,“費用的問題你不要擔心,我可以以個人的名義資助你,你如果覺得過意不去,大可以工作以後慢慢還我,或者以後來我公司幫我。”


    張琛覺得自己可能是被幸運之神砸中了腦袋,一路暈暈乎乎迴到家,剛好母親也在,便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張琛一直以為母親是個堅強隱忍的人,就算父親離世也沒有情緒失控過,那天的卻哭得止不住,她抓著張琛不停的講話,從張琛小時候被狗咬的事到後來他做小工補貼家用,直到張琛睡著。


    半夜起床去廁所的時候,張琛還瞥見母親在對著父親的照片說,謝謝你,保佑琛琛遇到了好人。


    張琛第二天去學校迴複白明承的時候還帶了一大捆自家種的蔬菜,他有些不好意思“我媽非說這都是自己地裏種的菜,沒有汙染,方便的話您可以嚐嚐,轉學的事情我媽和我都非常感激您,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不辜負您期望的。”


    “以後有機會的話可以來北京找我,北京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白明承不知道,自己隨口一句話給予張琛日後多少個日夜激勵自己不停奔跑的勇氣。


    16歲的張琛遇到了白明承,覺得他是自己被困於層巒疊嶂之下窺見的一線生機。


    第4章 第 4 章


    眼前的人和過去一樣,在陌生人看來沉穩自信,言行舉止幾乎挑不出一點錯處,隻有張琛見過,遊戲打輸的時候他也會罵人。也有可能,這麽多年過去,他或許早就不打遊戲了。


    白明承其實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張琛,驚訝對於這個場合的他來說也隻能存在一秒,隨即沖張琛微微頷首。他並沒有因此中止自己的發言,也沒有將過多的目光分給張琛,隻是餘光瞥見張琛,快步走向一位沖他招手的中年人,在離自己四五個人的地方坐下了,中年人還衝張琛打趣“怎麽遲到了,過會讓白總多罰你幾杯”。


    說是感謝宴,其實也不過是大佬們之間的一次會麵,推杯換盞間一個小時就已經過去,白明承起身向外走去,張琛估摸著他是去洗手間也跟了出去。張琛跟著白明承一路走到另一層樓盡頭的洗手間,在白明承進去後,把‘正在清潔’的牌子架了出去,並掩上門。張琛做完這一整套動作轉過頭來正對上一雙戲謔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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