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後麵,被煢兔拉進大廳,齊漠涯背對著我們正在和一個中年人說著話,東穀上前,笑的親熱,喚了聲:“爹。”轉頭又對齊漠涯拱了拱手:“好久不見了,齊盟主。”


    齊漠涯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淡的從我臉上掃過,客氣的笑道:“還是叫我漠涯吧,這武林盟主我也是暫代,叫著也別扭。”


    “誒,這怎麽行呢,你當盟主那是眾望所歸,什麽叫暫代。”宣武門的門主蕭天林不贊同道:“原來那卓飛居然是如此卑劣之人,齊大俠你殺了那人,是為武林除了一大害啊。”


    齊漠涯喝了口茶,謙遜道:“蕭門主謬讚了,漠涯不敢當。”


    蕭天林顯然很器重他,對著東穀和煢兔道:“你們可要多向齊大哥學學,人家的武學造詣比你們強多了啊。”


    東穀笑的一臉乖巧,連連點頭:“那是,那是,還望齊盟主不惜賜教。”


    齊漠涯微微一笑:“客氣。”


    我在一旁冷眼看的雞皮疙瘩都起了滿身,這裏正假的沒完沒了,外麵便有人進來通報:“盟主,人都到齊了,要開始麽?”


    蕭天林點點頭,當先站了起來,做了個請的姿勢:“齊盟主,請。”


    齊漠涯忙微微側身:“蕭門主,您先。”


    蕭天林也不客氣,當先邁了出去,齊漠涯跟在他左首,東穀拉著我跟在右首邊。


    去的地方是宣武門的景天閣,煢兔架著我上了第二層,隱在視野最好的角落裏,正好可以看清大堂底下所有的人。


    東穀和齊漠涯一左一右跟在蕭天林身後,原本嘈雜的大堂看到他們三人霎時寂靜了下來。


    我微微傾身,掃了一眼,沒有看見五寶和段恆玉,正納悶著,就看見當先一人從正門走了進來。


    月白廣袖,玲瓏發冠,身姿卓然端的是劍眉星目,麵若冠玉,眼中光華流轉,明艷不可直視。


    來人,正是九王爺,堯殤。


    18


    18、第十八章 ...


    作者有話要說:卡的有點痛苦啊這一章- -動亂神馬的最難寫了- -


    廟堂高遠,江湖兇險,商行走鏢河道船商,還有人販子和暗殺,都是江湖必不可少的行當,天子腳下是太平,可看不見的地方自然不幹淨,而且鞭長莫及,自成一體,真要擁有了倒是個不小的勢力。


    堯菱韶那時候會殺周亨,也是因為這人在江湖勢力可怕,不除去實乃心頭大患。


    我看著堂下的堯殤,意氣風發,臉上是不可一世的驕矜神態。


    蕭天林將他迎為上賓,東穀對他恭敬的很,齊漠涯倒始終是淡淡的。


    堯殤晃著手裏的扇子,顯然心情很好,掃了一眼坐下,緩緩道:“各位英雄豪傑,今日能在這裏見到各位,實在是本王的榮幸。”頓了頓,微微笑了起來:“本王這次請各位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事,隻是希望借各位的力聯合起來,為本王幹些事情。”


    他話還沒說完,底下就喧譁起來,有沉不住氣的已經冷笑著諷刺:“九王爺,想來天家不管江湖的事,您是不是管的也太寬了?”


    我忍不住看過去,說話的是唐門一個堂主,記不得名字,但職位想來是不低的。


    堯殤臉色未變,仍是笑著,淺淺的垂了眼瞼,下一秒,那人便被攔腰斷成了兩截。


    周圍的人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血濺的到處都是,有膽小的已經掩住了口,一臉驚懼的不可思議。


    我睜大了眼睛,壓根沒看清有誰動手,武藝高強的已經拔劍提刀嚴正以待,也有想趁亂逃出去的,結果大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鎖死,根本打不開。


    堂下亂成一團,堯殤倒是好整以暇的坐著。


    齊漠涯稍稍上前兩步,一聲龍吟清嘯,眾人無不變色,內力薄的,比如我,已經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他抬高了手,握的正是進海令。


    堯殤收了扇子,笑的陰狠:“本王一月之內屠盡四海,河道船商盡歸本王麾下,自然不介意再多殺些人。”


    腦子裏已經亂成了一團,堂下更是人人自危,我看向煢兔,表情一定可笑。煢兔始終是寒著臉,見我一臉的不敢相信微微諷刺的扯了扯嘴角。


    “不用懷疑,我們的主上,正是九王爺。”


    我僵硬的轉過腦袋,看著麵前混亂的場景,目光最後落到堯殤冷漠的臉上。


    第一次發現,我似乎從來不曾真正認識過他。


    那個會因為我的一句話就發怒,被我拳腳相加的打腫了臉。


    那個驕傲的在馬賊麵前逞強,嘴賤的說我是堯菱韶的男寵。


    那個不顧形象在眾人麵前和我搶湯勺,踢蹴鞠,因為被我扒光氣急敗壞的漲紅了臉說恨我。


    他會在我的麥芽糖掉到水裏之後,別扭著默默拿一包新的遞到我手邊。


    明明厭煩,卻又會一次次的捨命救我。


    那是我所熟悉的,九王爺堯殤。


    我討厭他,卻從來不曾真正的怨恨。


    煢兔看我呆坐著倒是輕輕挑了挑眉:“想不到你還挺鎮定。”


    我苦笑,照他的意思我該怎麽樣?撲下去質問?


    那也要看能質問什麽了,我從來沒相信過他,又何來質問這一說。


    最多隻覺得可笑罷了。


    可笑自己就這麽點看人的本事,怪不得齊漠涯要斷了我的手腕讓我長記性。


    煢兔看著堂下,眯了眼良久才道:“不過,有些東西,不看到最後便什麽都不明白。”


    我皺了眉,狐疑著轉過臉看了看他,煢兔側麵對著我,並沒有再多話的意思,我抓了抓頭發隻得再看迴堂下,隻見堯殤對著齊漠涯頷了頷首,後者從腰間執起一枚玉佩,朗聲灌了內力,是我不懂的語言。


    四麵牆上,站著四個人,帶著獠牙青銅麵具,急速掠了下來。


    一人從天而降,踩著四人的肩膀依次踏過,足下生風,衣袂翩飛。


    隻一晃,便到了上座,毫不客氣的半身斜躺在了齊漠涯剛端來的椅子上。


    堯殤抽了抽嘴角,看著來人無奈道:“你用得著這麽高調麽,這習慣改不了啊。”


    那人微微側過臉,一張金色鏤花的麵具,聲音沙啞如破鑼,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他淡淡道:“我樂意。”


    我記得在堯菱韶那兒荊川扮作阿白陪在我身邊,破鑼的嗓子,說安慰的話都難聽的嚇人,記得很久之後我曾問過他,怎麽發出這種聲音的,死人打死都不肯告訴我,嘴閉得跟個蚌殼一樣。


    我前陣子還想著不知道在塞北的貓是胖了還是瘦了,我一直帶著他給的玉,冬暖夏涼實在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他在花下舞劍臨帖,花瓣紛飛,寫我的名字,蒼勁有力。


    他會陪著我逛夜市,買花燈,一路吃著零嘴,也不嫌丟人。


    在鳳凰城看煙花,他側身隱隱擋了人流,汗津津的握緊了我的手,十指相扣。


    好似他給了我的便是一生一世,天長地久。


    我幾乎是從閣樓上滾下來的,嗓子說不出話,張著嘴也隻能無聲的胡亂喊,煢兔大概也沒想到我這麽激動,卯起來力氣大的拉都拉不住,有些狼狽的壓著我跪在地上。


    我臉貼著地,掙紮著要起來,斜著眼看著麵前的人。


    荊川仍是斜躺在椅子上,鞋子幾乎碰到了我的頭頂,他微微低頭,戴著麵具的臉看不見表情,我紅著眼,看見他碧色的眼瞳,沉靜而無光。


    堯殤甩開了扇子,微訝的看著我:“哎呀,看看這是誰啊?”說著,掐著我脖子將我的臉抬了起來,嘖嘖有聲:“喲,臉都花了,真是狼狽呢。”


    我理都不理他,隻是盯著荊川。


    堯殤收了笑,目光冷冷的在我倆之間徘徊,猛的掐著我脖子將我提近了一點,湊著我耳旁譏誚道:“你以為他會認你?你是不是太天真了徐子棄?”


    我看著荊川,張了張嘴,又閉上,咽了口唾沫,再張開,來來迴迴重複了幾遍。


    荊川從頭至尾隻是靜靜的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輕輕轉過了頭,不再理我。


    堯殤看著我的表情,拍著手笑了,對著荊川道:“不愧是敦煌神子,說話果然算數。”


    荊川冷冷的看著他:“九王爺好計謀。”說完,四個青麵獠牙的黑衣人突然出手,一個製住了蕭天林,兩個分別製住了煢兔和東穀,最後一個和齊漠涯同時出手一上一下扣住了堯殤脖子和腰間死穴。


    堯殤被製的突然,脖子被掐著,說話都不連貫:“嘿,還真容易動怒。”他掐著我的脖子又緊了一分:“信不信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荊川哼了聲,然後緩緩的坐直了身子:“那九王爺要不要試試,就算你死了,他也不會傷一根毫毛。”


    堯殤扯了扯嘴角,僵持半晌,終於陰著臉緩緩放開了手。


    我趴在地上巨咳,齊漠涯正要伸手過來扶我,就先一步被東穀接了手。


    青麵獠牙也退到了荊川身後,堯殤皮笑肉不笑的拱了拱手:“還望神子別忘了我們先前定下的規矩。”


    荊川重新斜躺下,看向堂下,淡淡的開口:“九王爺才是,別忘了你曾答應我的事。”


    堯殤“哈哈”了兩聲,輕描淡寫的看向堂下還被包圍的人群:“那依神子來看,這些人要怎麽解決?”


    荊川沒有說話,金色的鏤花麵具隱隱泛著寒光。


    他極緩的冷冷開口:“願意效忠的留下,負隅反抗的,殺無赦。”


    六月驚蟄,江湖腥風血雨,一場繁華盛世,敦煌傳說神子現身武林,齊漠涯登上武林盟主之位,宣武門成為江湖第一門。三日後,許鳳瑤一方大紅喜帕高調嫁與齊漠涯,嫁妝是一柄千年寒鐵的銀槍。


    至此,整個江湖已經麵目全非。


    我生了一場大病,大夫說是積勞成疾,心肺大傷,不可再心神操勞。


    東穀已經給了我解藥,能說話了,反而卻不知道說什麽。


    天熱馬車裏還鋪了軟墊,門口擺了冰塊,一日三餐都有清熱潤肺的甜品,我發了身汗,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天堯殤的封地就快到了。


    煢兔將我橫抱出來,正午日頭毒辣,身旁忙有人撐了羽扇來。


    我四下掃了一眼,沒有見著堯殤。


    東穀還在一旁給我輕輕的打著扇子,調笑道:“主上對你可不差啊,將不歸閣都拾掇了出來給你住,你可別再病下去了,快點好起來啊。”


    我失笑,真沒見過這麽安慰人的。


    煢兔和東穀兩人倒也奇怪,之前對我那個態度,現在又完全變了個樣,也不知道是誰吩咐的。


    不歸閣早就有人候在了那兒,十幾個人伺候著我沐浴更衣喝藥,好不容易積了幾天的精神就被這麽折騰光了。


    我躺在床上又開始迷迷糊糊。


    恍惚間半夜似乎有人進來看我,掀了蚊帳在我床邊無聲的坐了許久,離開時順手為我掖了掖被角,天都已經蒙蒙亮了。


    我微微的睜開眼睛,聽見門口的守夜人輕聲的喚了句:“九王爺。”


    呆怔著看了床頂半晌,我複又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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