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吳乞買領大軍從黃龍府到了大定府後,金兵的士氣總算提了一些,但吳乞買不願意立刻與漢軍大戰一場,他打算再拖一拖,拖到十二月,若今年不下大雪,那就可以用金兵或者說女真兵最熟悉的冬日作戰,擊潰漢軍。


    但漢軍根本不怕嚴寒。


    棉花此時已經傳入中原,而且在西域就大量種植了,去西域跑了一圈的馬靈,就帶迴了一包棉花種子。


    而棉花在唐朝時就在關中地區較為普遍,被唐人當作觀賞的一種花卉植物,在前宋時,嶺南百姓也開始種植棉花,並有了較為粗糙的加工業。


    新漢建立、嶺南歸附後,朝廷鼓勵溫暖的嶺南種植棉花、甘蔗,這兩樣已經成為廣東行省最重要的特產,棉花紡織、甘蔗加工蔗糖和甜酒,在廣東的幾個府已經形成了規模化的生產。


    所以棉花已經從嶺南兩廣傳到了福建,兵部是最大的采購商,結合漢軍特有的布麵甲,北伐的漢軍士兵們率先普及了棉布。


    再加上西夏服軟、國朝打通了漠南,河東、河北的毛紡織業也得到了迅猛發展,與陝西、隴南的毛紡織業一樣,也被朝廷大力鼓勵和采購。


    而且河東五年時間多了百餘處煤礦,皆由官府插手主導,在陶爐、鐵皮爐的不斷推廣普及下,蜂窩煤成為了河東最賺錢的買賣。


    如今燕雲十六州全數光複,河東方向從雁門關、大同府可以直達上穀府,大量的河東毛料皮革和煤,經由朝廷的後勤輜重車隊、雇傭的民間運輸隊,源源不斷向河北運來。


    整個北方諸行省,百姓日用的燃料,蜂窩煤已經占據了近半份額,燒炭行業衝擊較小,因為還是有不少有錢人願意用木炭而非煤炭,但北方的植被覆蓋率已經不再下降了。


    所以漢軍之中,每個士兵的帳篷中都有至少一座蜂窩煤爐,能夠保證熱水的不間斷供應,士兵多穿著棉布襖和毛皮外衣,朝廷用極高的行政效率和監管力度,單單從取暖這一塊,就遠超對麵的金兵了。


    吳乞買想要依托大定府等候嚴冬的到來,但數萬金兵雲集,最大的問題永遠是燃料。


    韓世忠便領著本部背嵬軍,會合漠南草原聯軍,對金軍的砍伐隊發起了無休止的偷襲、騷擾,金軍砍伐的木柴,不能被漢軍運走,便一把大火燒掉。


    完顏吳乞買也沒有想到,他這一次提兵南下,遇到的最大問題居然是取暖。


    於是金國的砍伐隊從數百、上千人,變成了數千近萬人,但饒樂府都督蕭石剌卻趁機領兵南下,與韓世忠部會合,並靠著對中京道、上京道的熟悉,領著漢軍,親為向導,殺向了大定府的後方。


    韓世忠的這一次偷襲,燒毀了金軍十萬石糧草,軍械損毀無算,衝天的大火甚至遠在大定府的城牆上都能看見。


    現在吳乞買麵臨的問題又多了一個,城中缺糧了。


    完顏吳乞買知道自己的計劃徹底破產,對麵的王倫就是要逼著金國在秋末冬初大戰,那就打吧!


    頗顯頹廢的完顏宗翰被安排在了側翼,似他這樣兵敗的大將,按理說是不應該繼續統領大軍的,但完顏吳乞買也很無奈,與大漢連番的血戰,表明上金國隻病死了一個完顏宗望,但實際上大量金國的中基層軍官戰死,這對金國軍隊而言是相當致命的。


    漢軍重視戰鬥過程中的戰陣配合,不管是騎兵還是步兵,往往會結成戰鬥小組,再勇猛的金國軍官,遇到這樣的有針對性的進攻,往往也隻有當場戰死一個下場。


    更別說漢軍之中的猛將紮堆,王倫簡直是把原梁山頭領中最勇猛的一批將領都調到了北方。


    於是一場兩國皇帝為統帥的大戰,就在大定府西南爆發。


    戰鬥的起因,是以皇帝統帥副手的身份,親領斥候巡哨的郝思文,在大定府西南的草原上攔截了一支金國的巡哨隊,兩邊開始各自搖人,便從百餘人的混戰升級為千餘人的混戰。


    隨著王倫率先領兵趕來,完顏吳乞買次後趕到,千人混戰便升級為了數萬人的大戰。


    戰場中央,千餘騎兵的混戰已經結束,漢軍憑借著銳氣獲得了勝利,三百餘匹完好無損的戰馬被牽迴,郝思文很是得意,他覺得自武儒之戰後,自己的運氣一下子就轉變了。


    秋高氣爽,肅殺的氣氛讓天空不見一點飛鳥的蹤跡,相比金兵的服色之雜,漢軍整齊的紅色,仿佛一團即將到處蔓延的烈火,將世間所有的汙穢都燃燒得幹幹淨淨一般。


    王倫騎一匹高頭大馬,身穿黃燦燦的金甲,身後鬱保四捧著大旗,眾將拱月一般跟隨,王倫看著一張張年輕而且充滿了戰鬥渴望的臉龐,心中感慨萬分。


    這是一支他按照人民軍隊打造的新軍,雖然連那支偉大軍隊的十分之一都達不到,卻足以傲視天下了。


    他要將這股烈火燒遍天下,讓所有的敵人都恐懼於“華夏”之名!


    金軍大陣前很是嘈雜,忙碌的將領們鼓舞著士氣,對比之下,漢軍這裏陣列整齊,旗幟分明,卻顯得太安靜了。


    漢軍將士們望著自己的皇帝,渴望皇帝陛下也講兩句,徹底激發自己的戰鬥欲望。


    王倫沉默了許久,他有很多話想要高喊出來,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華夏曆史上一支又一支善戰的大軍,秦軍、前漢軍、唐軍,甚至未來的明軍,最終疊成了那支人民軍隊。


    於是王倫將寶劍高舉,大唿:“漢軍威武!”


    數萬人的高唿蓋住了這世間一切的喧囂,王倫又高唿:“漢軍必勝!”


    震天的怒吼,讓天地似乎都凝滯了,對麵的金國大軍頓時變得沉寂了起來,完顏吳乞買的臉色很不好看,許久才喃喃地說:“漢人果然隻有一個聲音啊!”


    漢軍的戰鼓擂動,悠長而又蒼涼的牛角號聲響起,正麵的步兵方陣率先出動,比他們動作更快的,是試射確定最佳殺傷射程的紅衣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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