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不會的。”


    “好,有膽量,隻是,我憑什麽相信你?你們崎家人一貫喜歡出爾反爾,你看,你妹妹歸順還不到一年,就已經起了反心,你呢?”


    崎瀾抬頭看他,一字一句的說:“如果崎氏一脈自此斷絕呢?”


    司空長繼震驚的看著他:“這……”


    “崎瀾此生隻為守護琴瑤一方百姓平安,有生之年,絕不娶妻生子,太子殿下盡可放心,待我死後,琴瑤大權便盡數歸於太子殿下。”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申滿四十八年秋,琴瑤花穀王崎蓉起兵造反,戰敗,崎蓉下落不明。其兄崎瀾接任花穀王,主動提出撤藩,被封為琴瑤布政使。


    西傑三十五年春,琴瑤布政使崎瀾卒,享年六十一歲,終身未婚。死後其屍體不知所蹤,成了一方懸案。


    崎瀾奄奄一息的躺在馬車內,看著麵前這張依舊年輕明艷的臉,絮絮叨叨的說著:“蓉兒,你每年都帶著他的信物來為我賀壽,為什麽今年他肯見我了呢?是不是因為我要死了?我已經老成這樣了,你卻還是那麽年輕,想必他的樣子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變化吧!”


    崎蓉轉頭看向簾外,眼中水霧氤氳,“嗯,他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麽好看。”


    崎瀾微笑:“嗬嗬,我就知道。你說他會不會嫌棄我老啊?”


    崎蓉別過頭去,聲音裏帶著哽咽:“不會,他很想你。”


    崎瀾還要說什麽,卻被崎蓉製止了,“哥哥,你先睡一會兒吧!等你睡醒了就能見到他了。”


    “有生之年,還能聽到你喊我哥哥,真好,對不起,蓉兒,這句話,當年我就想跟你說了。”


    “沒關係。”


    崎瀾是被崎蓉抱著登上山頂的,春日的紫薇花開的正盛,漫山遍野,如火如荼。恍惚間,崎瀾仿佛看到了那個靜坐在花下的少年,雙眸清澈如水,不染一絲塵埃。崎瀾想,自己最開始喜歡上他,就是因為這雙眼睛吧!


    當那塊黑曜石墓碑映入崎瀾眼底時,崎瀾隻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他曾無數次幻想過兩人重逢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會是這樣的。


    崎瀾在崎蓉的攙扶下蹣跚走向墓碑,他隻覺得,每一步,都有千斤之重,往事一幕幕在眼前閃現,越是靠近,越是清晰,當手指終於觸碰到石碑的時候,摩挲著墓碑上的名字,崎瀾已是泣不成聲,“千楓……”


    許久之後,崎瀾方才喃喃問道:“他是什麽時候走的?”


    崎蓉也濕了眼眶,“帶我迴來的那年冬天,為我療好傷沒多久他便去了,那天天氣不錯,他靜靜坐在紫薇樹下,一遍一遍的交代著讓我莫要忘了每年你生辰的時候去給你賀壽。那些信物,全都是他留給你的,我想,他一定是在等著你,所以我便自作主張把你給帶來了。”


    “蓉兒,我想單獨和他呆一會兒。”


    “好。”


    崎瀾靜靜地靠在石碑上,少年的眉眼不斷的在他眼前閃現,一顰一笑都清晰可見,不知何時起,這個人的影子早已刻入了他的骨髓,再也無法抹去。他不敢忘,也忘不掉。


    崎瀾側頭用臉貼著石碑,仿佛親吻著戀人一般溫柔繾綣,“千楓,對不起,讓你等了那麽久……”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崎瀾仿佛看到了在花間奔跑的兩個少年。


    “嗬嗬嗬嗬……崎瀾,你來追我呀!追到我我就和你在一起……”


    崎瀾吃力的呢喃著:“千楓……我……終於追到你了,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一陣風吹來,紫薇花落了一地,倚在石碑上的那個人身體被花瓣覆蓋了大半,早已沒了氣息,不遠處一個紅衣女子悄然立在那裏,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眼中滿是淚水,嘴角卻在微微上揚,千楓,你終於等到他了,真好……


    第38章 番外.念楓


    是夜微風習習,破窗而入,餘睡夢中隻覺涼意漸生,輾轉反側,不得安眠,遂翻身依向身側,然錦衾寒透,枕邊空空如也,方憶起斯人已去,此生再難相見。


    睡意漸消,起身披衣行至窗台。皓月當空,皎皎而潔。從別後,憶相逢。自那人走後,時光已逝四十餘載。世人皆道人生苦短,餘獨謂度日如年,每每思及往事,皆悔恨交加,苦悶常鬱結於胸,不得抒發。


    餘此生過錯太多,心知縱萬死亦難贖其罪,不敢奢求世人原諒,隻盼那花間少年莫忘二人昔日情誼,偶有所感之時,能念餘一二。


    行動間觸及案上琴弦,弦動聲起,一闕一世安不覺流轉於指尖,昔年琴瑟和鳴之像於眼前一一閃現,而今窺鏡中之顏,已至耄耋,想那人應是未改謫仙之姿,芳華正好,一如初見,念及此處,難免自慚形穢,惶惶不安,恐百年之後舍此殘軀,魂至故人處,終相逢卻已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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