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覺。”


    “可是這條魚是整個兒扔進鍋裏的,鱗沒刮,內髒也沒去……”


    “特色。”


    “鹽……鹽也沒放……”


    “降血壓。”


    “……”


    大叔嘆氣,“你是不是不高興我救了那個叫庫洛洛的男人?”


    “……”我惡狠狠的給魚開膛破肚!


    “留著他比殺了他更有利,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才下不了手不是麽?”


    “你多想了,”我一刀剁掉魚頭!“我隻是不想留下案底。”


    大叔囧,“那你叫我上?”


    “你是獵人嘛,殺人不用負責。再說他是a級通緝犯,又是你寶貝徒弟的仇人,你殺他天經地義!”


    大叔沉默了,叼著菸捲望著火堆旁依舊昏迷躺臥著的庫洛洛一會兒,慢慢道:“正是因為他是酷拉皮卡的仇人,我才更不能殺了他。”


    “為什麽?要留給酷拉親自動手?那你可以打斷他手腳捆起來送過去啊。還治他的傷幹什麽?”


    “你……好像對他怨念很深= =”


    “還好,隻是看見他就有釘小人的衝動。”


    “= =……他也是你的仇人?”


    “……”


    仇人麽?我看看靜靜睡著的男人,記憶裏的血腥氣鋪麵而來……“不,隻是我討厭他。”


    大叔盯著我的臉好一會兒,苦笑著搖搖頭,“小寶,你知道複仇的終點是什麽嗎?”


    “幹掉所有仇人?”


    “不對。”大叔淡淡的望著樹林外的天空,“複仇的結束,隻不過是空虛的開始……”


    我停下動作,也跟著望向天空。


    沒看出什麽多餘的東西來。


    大叔,你說的太玄妙了,我不懂。


    但我也早就明白,不論什麽時候,仇恨總是愚蠢的。


    隻是……仇恨這種東西,比大叔的哲理更玄妙。


    那不是理性可以控製的。


    所以理智上我明白現在殺了庫洛洛未必是好選擇,但情感上對於照顧受傷的團長還是怨念叢生的。


    對,是怨念,不是仇恨。


    大概因為一開始就對這個世界強弱對比的鐵則認了命,對旅團,我因疼痛而條件反she的恐懼感,可能壓過仇恨。


    如果去掉疼痛的印象,蜘蛛們在我心目中不過是一張張模糊的臉罷了。


    讓我恨你,哪有那麽容易。


    仇恨是很累的啊。


    ……………………


    我撿迴來的蜘蛛頭,在地上橫了三天。


    早知道他會昏迷這麽久,當初就把他扔在海邊自生自滅了。省得現在每天和大叔打仗一樣的給他消毒換藥。


    失去意識的人可真是沉,我這弱小的肩膀自然扛不動這麽重的擔子,所以偶爾失手害他腦袋在石頭上狠狠磕兩下之類的,也是情理之中的嘛~


    三天以後,大叔因為藥糙耗盡而帶著小鴉去密林深處重新採集的時候,庫洛洛醒了。


    重傷外加數日沒有營養攝入,一向強悍的男人此刻跟普通人一樣臉色蒼白,更襯得他那雙黑漆漆的眼睛異常深邃不見底……


    團長大人蓋著我的毯子仰躺在地上,慢慢睜開眼,沉默的盯著天空。


    “你醒了?”我冷哼,“醒了就起來吃飯。”


    庫洛洛沒迴答,隻費力的抬手,緩緩的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然後很淡的笑了一下,手又垂下去……


    “我瞎了麽?”他嘶啞的聲音讓我辨認了一下才聽出內容。


    “啊?”我愣了愣,隻聽大叔說他被人用念彈之類的東西攻擊過,重傷處在內髒和肋骨,沒聽說眼睛有問題啊。“你怎麽知道你瞎了?”


    “眼前一片漆黑……可風是流動的,身下是泥土,說明我在室外。”勻了勻氣,黑發男人繼續平平的分析,“根據鳥叫聲判斷,現在是白天……而我的眼睛上又沒有蓋著任何東西。所以,隻有一種可能,我看不見了。”


    “……”拜託你不要瞎了還這麽淡定行麽?!


    “之前在海邊我還能看見你……那麽,是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麽事麽?”庫洛洛朝我的方向轉過臉來,十分之準確的將視線聚焦在我臉的位置……你真的看不見嗎?!


    “沒發生什麽……啊……”難道大叔在藥裏下毒?真有才啊!(喂!)


    不,仔細想想應該不會,大叔不是那種人。而且他用的隻是普通的消炎止血正骨的外用藥糙而已,之前我也用過的。


    啊……該不會……是我“不小心”摔的那幾次造成的吧?


    這個那個……的確是聽說人的後腦還不是哪裏砸出血塊的話很可能會壓迫視神經之類的……該不會真的是我幹的吧?!


    啊啊!等庫洛洛發現了一定會認為是我趁機報複,然後把我也弄瞎啊啊!


    於是我頓時十分慶幸人家現在看不見,不然一定會發現我滿臉都寫著“心虛心虛”……


    “咳!那個……看不見就看不見吧,反正大概養兩天就好了。”吾不負責任的敷衍了一句,“既然這樣,你大概也十分沮喪,必然沒心情吃飯,那就餓著吧。”


    “你餵我。”


    “啥?”


    “你餵我,我坐不起來。”團長大人十分自然的,用那張撲克臉,說著撒嬌的內容。


    我哢吧捏斷了勺子……


    去你媽的!


    老子忍你很久了!


    換藥已經是極限,還想讓我餵飯?!


    大概感受到我蓬勃的殺氣,黑發男人把臉轉迴仰躺,冷靜的望著天空,“如果我繼續得不到糖分和熱量,血糖過低就會造成二次昏厥,深度昏厥會致命。”平淡的解釋之後是一個豹尾有力的結束論證,“我死了,你之前的辛苦就全部白費……糾結這點小事有意義麽?”


    是啊,人都救了,也不差這些細節了。


    糾結這點小事有意義麽?有意義麽?


    ……算你狠!


    吾鬱悶的找了隻新勺子,端了湯碗餵病號……


    先把滿身繃帶的癱瘓扶起來,然後發現周圍沒有樹,讓他靠在哪兒呢?


    我身上?


    不幹!


    揚手招唿大黑豹同誌,示意它過來幫個忙,趴下讓團長大人靠靠,結果被無視。


    無奈隻好自己上陣,好沉,好沉……不行,被壓住了,手都用來支撐了,怎麽餵湯啊……隻好改為抱著喂,嗯,輕鬆多了……


    大黑豹唰的躥迴來!堅定的把我擠走,然後自己趴下當靠枕。


    唔靠!既然願意幹嘛還這麽迂迴?!


    一直任我擺弄的庫洛洛同誌忽然笑出聲,弄得我更加不慡,笑毛啊?


    “有空笑不如多張嘴吃。”我哼哼,惡劣的舀了一勺熱湯,吹也不吹直接塞在團長大人嘴裏。


    庫洛洛並不反駁,隻默默的喝下去。


    慢條斯理,滴水不漏,完全沒有被燙到的樣子。


    難道這湯其實不熱?


    我疑惑的看看還在騰騰冒熱氣的碗。


    又從最熱的碗底挖了幾勺,塞到他嘴裏。


    依舊很乖很平靜的喝掉。


    滾燙的湯讓他的嘴唇一片通紅……液體燙完口腔裏的嫩肉,順著喉嚨滾下去的感覺,很難過吧?


    這樣無動於衷的庫洛洛,讓我不禁想起當初對他那發泄的一咬,那時的他也是這樣,脖頸血肉模糊,麵上談笑風生……


    “你是不是沒有痛覺的?”我有點憋悶的皺眉。


    “很燙啊……”團長大人淡淡說,表情跟內容完全不相符,“可是也很懷念。”


    “懷念?你小時候喜歡吃燙的東西?”


    “喜歡?不……隻是在流星街即使搶到食物,也很可能會被更強的人搶走,所以最保險的辦法就是到手後立刻吃下去,不論那食物是冰冷還是滾燙……”黑發男人微抬首看我,模樣如此落魄,目光卻高傲譏諷,“食物是很珍貴的,我不會因為溫度不合適就把它隨便吐掉……隻是這樣而已。”


    我竟然,被他根本沒有焦距的目光,很痛的刺了一下……


    於是一時間,我不想再說話了,開口隻會顯得自己更加單薄愚蠢。


    隻沉默著慢慢餵他喝湯。


    隻是這次,每一勺都稍微晾涼……


    我隻是不想給他機會成為忍辱負重賺人熱淚的角色而已。


    老子又不是來演反派的。


    ……………………


    (更新)


    流星街的人也有優點,經打又經摔,耐操又耐踹。


    才吃了頓飯而已,人家已經可以自己坐起來了,還能幫忙看著火堆。


    我真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見是怎樣完成這項工作的……靠溫度?


    反正但凡火苗消下去,庫洛洛就動作和緩的從一旁摸出一塊小木頭丟進去,時機十分恰當,火勢十分穩妥,讓我烤魚也烤得格外蘇香嬌嫩……


    雖然不想承認,但我們兩個在燒烤領域意外的有默契。


    “你做的東西很好吃。”


    庫洛洛忽然開口,火光映得他的臉龐明明暗暗,看不出真假來。


    “不用拍馬屁,”我收迴目光凝視著烤魚,“反正也救了,我不會餓死你的。”


    團長大人輕笑,“不,我隻是感到意外。從前在旅團同吃同住數月,你卻從沒給我們做過飯。”


    “哦,那時候我忙著死,沒空。”我冷淡迴應。


    庫洛洛沉默了一下,才道:“沒關係,以後總有機會……”


    有機會幹嘛?給蜘蛛煮飯嗎?


    你不要太得寸進尺啊!


    魚開始有烤焦的趨勢……


    “團長大人,忘了告訴你,我現在失去不死能力了,當不了你的小白鼠。所以很遺憾,沒有‘以後’了。”


    說完這句話,我陡然周身輕鬆了起來!對啊,我現在沒用處了,旅團沒有理由再要我了,隻要庫洛洛不再搭理我,西索自然也不會關心我的去向。沒有以後了啊,沒有以後了。


    因為我以後的人生裏麵,沒有你們這些傢夥了!


    這個消息的意外性和衝擊性顯然都很大!善於思考的庫洛洛同誌沉默了更久……


    最後大概意識到這種一試就能辨真偽的謊言我說了沒有意義所以八成是真的,終於輕微的嘆了口氣……“是這次飛艇失事造成的麽?”


    “應該是吧。”


    “撒耶……那塊寶石,果然……沒起作用麽……”團長捂嘴喃喃,“雖然我的確沒有把握,但總覺得若是根源在於血液的話應該會有用處,難道還有其他沒考慮到的因素……”


    我擺擺手,“不用想了,還是有用的,多虧那塊破石頭,不然我早就灰飛煙滅了。不過我不會謝你。”


    你應該也不需要我的感謝。


    “嗬……”團長輕笑,“我喜歡你現在跟我說話的樣子,每一句都是真話。”


    我看看他,“這沒什麽奇怪的,我天天打得你滿地找牙的時候你也不敢說真話。”


    “你說謊從來都不是因為‘不敢’吧?”


    “……”我不知道該迴答什麽,我說謊的理由多了,誰知道都是為什麽。


    我一直沉默,兩人就陷入了冷場,直到庫洛洛主動打破安靜。


    “那時飛艇突然斷裂的原因想知道麽?”


    “不想。”


    “你不在乎是誰害你失去不死的能力?”庫洛洛意外的挑眉。


    “不在乎,也算不上害,說不定還是好事。”


    “好事?”黑發的男人冷笑,“這個世界裏掙紮生存的每個人都夢想自己能夠永生不死,你似乎毫不珍惜呢……”


    “如果你我調換,你就不會這麽說了。”我捏緊串著魚的樹枝,凹凸不平的樹皮硌得手心生痛……


    “如果你我調換,我已經殺了幻影旅團的團長,並且學會念了。”庫洛洛淡淡迴應。


    這次輪到我發愣……


    的確,是這個男人的話,很可能做得到。


    非人的才智,狼一般的耐性,加上驚人的意誌力。


    即便是進入我這樣弱小的身軀,同樣的時間裏,他絕對會做得比我成功,活得比我像樣!


    踏在數以千萬具屍骨上爬出流星街最終稱王稱霸的男人,氣量與胸襟,從根本上就不一樣。


    果然性格決定命運麽……


    其實我,並沒有很好的利用起不死的能力呢。


    怪得了誰呢?


    這麽一想,在團長大人頂級bt光輝的映襯下,我這種一無是處的小人物不禁因自慚形穢而萌生出更多的憤懣來……


    惱火的甩手丟給對麵的男人一串烤魚,“庫洛洛,你……果然還是相當討人厭!”


    人家根本不用動用視力,輕巧的劈手接過,貌似十分開心的開始啃魚,“……嗯,味道不錯,你還是有優點的……再烤一條吧。”


    去你媽的!噎死你!


    ……………………


    其實飛艇被誰破壞的,並不難想到。


    之前劫匪一通亂槍掃she已經打下了破破爛爛的底,旅團、西索、揍敵客三家天怒人怨的東西又聚得這麽整齊,當然人人都想殺之而後快!不定是哪一隻的仇家就下了黑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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