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撫摸著屏幕上那張英氣的臉,撫著他唱歌時皺起的眉毛,好像終於穿過薄薄的屏幕,觸摸到日夜思念的愛人。此刻,他在無錫,鍾銘在成都。他們之前隻隔著一千八百多公裏,卻好像站在世界的兩端。


    寒冷讓時間更加漫長,離他們上次爭吵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離他們上次見麵已經過去94天。他漸漸地撐不下去了,漸漸地理解了鍾銘的歇斯底裏。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癟掉的香菸盒,倒出裏麵最後一隻香菸點上,發現最近煙越來越不夠抽了。


    他打電話給鍾銘,聽說今天北京的天氣很冷。陸安得讓他多加點衣服,他總是穿很少。


    “喂,大傻子。北京冷麽?”


    “嗯。”


    “冷就多穿點。”


    “嗯。”


    陸安察覺出電話那頭一絲不一樣的情緒。


    “怎麽了?”


    鍾銘沉默了一下,說:“陸安。”


    “嗯?”


    “北京下雪了。”


    他愣住了。


    他想像鍾銘走在街上,人來人往,霓虹閃爍,卻沒人注意到他。他帶著自己送的粉紅小豬的圍巾,雪花飄落在他的圍巾和睫毛上。他唿出熱氣,對著電話那頭的自己說一句,北京下雪了。微笑著,又無限落寞。


    忽然間像是冰封的河麵裂出第一道口子,化凍的河水漫上河麵。他突然很想念鍾銘,比以前所有的想念加起來還要多。洪水衝破理智的堤壩,他什麽也不想管了,家庭事業責任道義,此刻突然都不再重要。他隻知道自己想見他,想的幾乎要發瘋。他把抽了一半的煙扔到地上,狠狠踩碎。心髒跳的厲害,他盡力穩住顫抖的聲音對鍾銘說:“你在家嗎?”


    “沒有,在酒店。這裏離家有點遠。”


    “哪個酒店?”


    鍾銘說出了地址。


    “好。你等我。”


    沒等鍾銘說話,他就掛掉了電話,撈起仍在沙發上的外套衝出門去。手機在口袋裏不停震動,他關了機,打了個的直奔機場。然後買了張機票,一路飛到北京。


    他幾乎是捶開房間的門,鍾銘站在門口,穿了一件高領的灰色毛衣,看起來像一隻大笨熊。


    他撲進大笨熊的懷裏。


    熟悉的味道瞬間漫上鼻腔,他把臉埋進鍾銘的脖子裏,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眼淚。


    鍾銘愣了一下,隨即也緊緊的抱住了他。


    他抱著他,抱得心髒發疼。94天,94天了啊。


    許久,陸安靠著他的肩窩說,我們在一起吧。永遠的那種。


    鍾銘閉上眼,用盡全身的力氣擁抱他,說:“好。”


    房間裏暖氣打的很足,他們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細細地親吻。也許他早應該這樣,鍾銘說的對,自己不能妄想占據所有,總要有所取捨。他漸漸冷卻下來,在心裏盤算著明天把手頭的事情推掉一點,和沈詩蕾商量離婚的事。他其實還沒想好怎麽開口,但他已經下定決心,怕自己稍有猶豫就會改變主意。


    外麵雪花飄得很大,還有隱隱的風聲。明天一覺起來,家裏的院子應該下滿了雪了吧。


    他這樣迷迷糊糊地想著,漸漸闔上雙眼。


    沒過多久,他被鍾銘的手機鈴聲吵醒,他翻了個身,猜想是工作上的事。他自己的手機還關著急,明天還有活動,但他不知道要怎麽跟花姐解釋自己現在在北京,索性就讓手機一直關機。


    半夢半醒見他聽到鍾銘應了兩聲,沉默了一陣,然後推了推他。居然找自己的。


    陸安接過手機。“誰啊?”


    “你在幹什麽?!電話怎麽一直打不通?!玩私奔很有浪漫嗎?!你現在趕緊打個電話給沈詩蕾,她有急事,找了你一晚上!我沒告訴他你和誰在一起,你自己看著辦!”


    電話裏是花姐暴躁地幾乎要噴火的聲音,她說完就不由分說掛了電話,陸安看了屏幕上的時間,三點五十。眼皮突然狠狠的跳了一下。


    他翻出手機,開了機,上麵有二十幾條沈詩蕾的電話。他趕緊打過去,還沒來得及編個理由解釋,就聽到那頭沈詩蕾幾近崩潰的哭聲。


    “陸安……苑苑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去一趟上海停更一天。這個故事也要到尾聲了。謝謝一直在看的小可愛們,筆芯


    第20章 第 20 章


    陸安趕到醫院的時候,沈詩蕾正坐在急診室的長椅上捂著臉。他跑過去握著她的手,她抬頭看到陸安,突然像是救命稻草一樣緊緊地攥住陸安。她頭發雜亂,麵容憔悴,眼睛因為哭泣而紅腫。陸安第一次見到她如此狼狽不堪的樣子,他記得她一直很愛美。


    沈詩蕾攥著陸安,嗚嗚地哭起來。陸安忍著心裏的焦慮摟著她的肩膀把她摟在懷裏安慰,等她終於平複了一些心情陸安才問出到底發生了什麽。


    苑苑這兩天一直有些感冒,晚上的時候苑苑說頭暈,沈詩蕾以為是感冒引起的,吃了藥就讓她早點睡了。誰知半夜突然開始嘔吐,發熱。她不知道怎麽辦,打了急救電話,苑苑卻還是在救護車來之前就昏迷了。醫生說是小兒急性細菌性腦膜炎。


    兩個小時以後,醫生發來病危通知書,沈詩蕾埋在陸安肩膀裏哭泣,不願接下那薄薄的一張紙。


    兩張病危通知書以後,苑苑被推出急診室,轉到icu。


    陸安隔著icu的玻璃看到苑苑小小的身體上插滿醫療管,戴著唿吸機,緊閉著雙眼,麵色蒼白。這是他的女兒啊,她還那麽小,軟軟的帶著乳香,短短的手環著自己的脖子叫爸爸。他不久前迴去的時候她還好好的,他還吻過他肉乎乎的笑臉,牽著她比自己手掌還小的小手,一起在沈詩蕾不在的時候偷吃過零食……那是他的天使……他的安琪拉……


    而她現在……而她現在……


    後來,陸安在急診室和icu兩頭拚命地跑,被一張張病危通知壓得喘不過起來。


    後來,他拚命地乞求醫生,低聲下氣地好像乞求他們再搶救一下。


    再後來……


    再後來,苑苑就離開了他們。


    在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陸安都記得醫生摘下口罩說病人沒有生命體徵的時候疲憊又漠然的表情。沈詩蕾靠在他身上癱倒下去。


    他辦完了苑苑的葬禮,解決瞭望眼欲穿的媒體,迴到家,忽然覺得自己的世界塌陷了一塊。


    沈詩蕾在醫院調養身體,他迴來燒了一點東西給帶給她吃,她一直吃不慣外麵的東西。雖然陸安知道眼下她什麽都吃不下。


    晚上沈詩蕾吵著要出院,陸安哄著她多住了一晚,因為家裏苑苑的東西還沒收好。


    陸安開著車,把車窗開的大大的,冬天刺骨的寒風灌進車裏拍打著他的臉,他的表情悲傷又麻木。鍾銘打電話過來,說他到了杭州。陸安於是開車往酒店的方向去。


    關上酒店房間的門,鍾銘牽起陸安的手,被陸安甩開。陸安走到沙發上坐下來,把臉埋進手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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