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撐著床鋪,跪在床上,他將頭低垂至胸口:“皇上,我和霍藍罪該萬死。隻求皇上留霍紫一條生路。”霍青認命了,但是霍紫她才十六七歲,她沒有錯,不該死。


    靜有時候也讓人感到可怕,蕭靈均伸手撫弄著霍青披散開來的長發:“你好像沒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吧。”


    “這不是條件,皇上。”霍青慌忙之中,對上了蕭靈均的眼睛,冰冷的,深似潭水,“我知道我和霍藍隻有死路一條。可霍紫她不一樣,求皇上憐惜。”絕望比期望要大,沉默的每分每秒都無限拉長。霍青屏住唿吸,他知道希望渺茫,可他也知道如果這個男人答應了他,霍紫就一定會安然無恙。


    “朕累了,想要歇息。”蕭靈均擺擺手,一句話卻讓霍青心沉穀底,他僵硬地躺在蕭靈均身側,霍紫還是不能逃過一劫嗎?如果蕭靈均不願意放過她,霍青想,無論如何都要讓阮翕把她帶走。


    “朕放她。”霍青以為自己幻聽,可這真真切切是蕭靈均的聲音。


    “謝皇上。”霍青安心地閉上眼睛,這樣一來哪怕自己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夜還長,黑暗中的殺機蠢蠢欲動,它在醞釀一場血的盛宴,那場宴會上,鮮血是佳釀,肉體是佳肴,森森白骨是道路。霍青站在白骨為道的地麵上,時不時有鮮血迸濺到自己的臉上,耳邊是身穿鎧甲的士兵歡唿雀躍的吶喊,他穿著繁複的宮裝,白骨上漫過的血液沾濕了他的鞋子。他呆愣地緩慢地走在白骨道上,遠處坐在皇坐上的是蕭靈均,他在衝著自己笑,俊美無雙的臉上粘了血汙,這一點都不影響他的俊美,霍青一步一步朝著他走去,路看起來很長,卻很快走到了盡頭,站在他麵前的是誰?霍青木木地看著那張臉,哦,原來是霍藍,他也在笑,笑什麽呢?霍青歪著頭看著霍藍,撲哧,血漿從霍藍的頭上噴湧而出,染紅了霍青的衣服,好髒,他踏著霍藍的屍體,繼續走向蕭靈均。蕭靈均還是在笑,陰測測的,霍紫跪在蕭靈均的皇座旁,她像個紙紮的娃娃,霍青想。


    很快就靠近了,很近了。霍青望著蕭靈均的眼睛,死人的眼睛一樣。他看著蕭靈均舉起劍,揮劍砍掉了霍紫的頭,頭顱骨碌碌滾到霍青的腳邊,血液像龍吟池裏的溫泉噴湧,滿過霍青的胸口。


    不!


    霍青睜開眼睛,是夢,窗子透出一點點光亮,天亮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蕭京處處張燈結彩,早春時候風吹在臉上還是讓人不怎麽舒服,熱鬧的皇宮裏,早就賓客滿座,觥籌交錯間,衣袂飄飄,猶如置身仙境。


    蕭靈均躺在正中間的長椅上,長椅墊著鵝絨毛毯,看上去柔軟舒適,他擁著霍青,後者斜倚著他,看起來倒是神仙眷侶的樣子。


    再往長階下看,一群後宮婀娜多姿的女人分別坐在長階兩邊,右邊為首的是當今攝政王之女,當朝良妃娘娘寧月嬌,她的左手邊則坐著近來盛寵有加,資容俏麗的憐嬪,本來以她的身份是沒資格坐在那個位置的,但是她巴結上良妃又重獲恩寵,才在那個位置安坐如山。左邊為首的是傳說中一笑傾城的絕世美女傾妃娘娘林默染,緊靠著林默染的則是富可敵國,腰纏萬貫的商賈之女慧妃娘娘盧晴。各位娘娘可謂是盡了渾身解數來爭奇鬥豔,乍暖還寒時候,輕薄的紗衣就代替了厚重的冬衣。


    她們麵前的長階下,一個巨型鼓陣排列整齊,薛淩的精兵良將此時正穿著祭祀的衣服,額上紋著火紋,四人擁著一麵大鼓,砰!中間的四個人猛地揮臂敲響麵前的鼓,鼓聲如同河裏的波浪,一浪推著一浪朝著四周蔓延。


    看台上的寧鷹洋正襟危坐,坐在他身邊是當朝宰相劉寅。


    寧鷹洋道:“永樂長公主與駙馬近來可好?”


    劉寅小口地嘬起手裏的美酒:“哪裏有什麽好不好,隻是這長公主美則美矣,不適合當妻子。”


    寧鷹洋道:“此話怎講?”


    劉寅摸摸鬍子:“食色性也,長公主貌美,可惜女子無才便是德,才華橫溢者,怎麽都不會是一個當妻子的料。”


    寧鷹洋淡然一笑:“金枝玉葉難免心氣高,一旦淪落成泥,夫妻二人自然相處和諧。”


    劉寅聞言跟著笑了起來:“王爺說的沒錯。”


    五萬精兵已經將大蕭皇宮團團圍住,隻等寧鷹洋一聲令下。


    寧鷹洋抿酒聽鼓,看年輕的皇上還是一副尋歡作樂的模樣,這樣想來他這是名正言順地清君側,不是逼宮。至於清君側後是不是要清君,不言而喻。百姓比起濫殺無辜的窩囊皇帝,更希望他這個異姓王爺登上寶殿王座。


    梧桐走近良妃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良妃變了臉色:“皇上,臣妾身體不適,想迴寢宮歇息。”


    蕭靈均不在意地揮手示意她先下去,等到良妃從長階離開,他湊近霍青,低聲道:“馬上就要開始了。”


    霍青聽著急促地鼓點在整個皇宮裏迴蕩,馬上就要開始了,他靜念。


    唿啦啦四周的湧出一簇簇手持武器,身穿鎧甲的士兵,小太監和小宮女紛紛嚇得四處逃躥。長階上除了幾位妃子臨危不亂,其它的妃子都驚嚇過度,站在一起,簇擁著像海裏弱小的被捕食者。


    站在最高處的男人慢悠悠地站起來,看著極目的黑底紅字的寧家軍幾個字,差點沒笑出來,果然寧鷹洋露出了狐狸尾巴,巴不得現在就把自己踹下皇位。


    “寧王爺這是什麽意思?”蕭靈均不緊不慢地說。


    長階下本坐著喝酒的寧鷹洋,也站了起來:“臣請求皇上殺了霍青。”說是請求,可他哪裏是一副臣子請求君主的樣子,負手而立,臉上不陰不晴。


    蕭靈均道:“我若不殺呢?”


    寧鷹洋等的就是他一句話而已,拍了拍掌:“臣隻好清君側。”


    “清君側,正皇統!”


    “清君側,正皇統!”


    ……


    手持長矛的寧家軍,開始吶喊,長矛擊地,整個皇宮都在震動。


    呲啦!整齊劃一地撕破鼓麵,每個薛淩的兵都從鼓裏掏出長劍。以皇帝為中心,四散開來。可惜,以少對多,這區區幾千人,哪裏是將皇城堵得幾乎水泄不通的寧家軍的敵手。


    沒料到蕭靈均還留了一手,寧鷹洋雖然神色未變,臉色卻更不好看。


    如果,這隻是誘敵深入,長階之上的年輕帝王露出的冰山一角下究竟還有多大的籌碼。可是他已經到了這一步,不能退縮。


    武藝高強的寧鷹洋的手下第一大將萬鎮,突破千人屏障,眼看就要直取蕭靈均的首級。林默染從酒桌底下抽出軟劍,兩人纏鬥,不下百招,林默染就削了寧鷹洋手下第一大將萬鎮的腦袋。大動脈的血液噴灑了霍青一臉。而林默染分明連唿吸都沒有半點紊亂。


    寧鷹洋麵色不善,這步棋走險了。


    蕭靈均用大拇指抹了抹霍青臉上的血漬:“寧王爺一定聽說過圍點打援吧。”


    這是軍事上的術語,意思是圍住敵人的重要地點,埋伏攻擊敵人的援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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