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此人!”三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侍衛們想也不想就撲將上去,手中利刃泛著紮眼的銀光。


    忠王屏住唿吸,四肢繃到極致。


    整個屋子裏,最為冷靜的反倒成了杭清。他寧可冒著風險,現在就和寧德帝起了衝突,也絕不能就這樣將寧德帝放走。寧德帝這樣的人物,放走才是最可怕的。


    寧德帝突然低低地笑了一聲,帶著點兒無奈的味道。


    一直身形略顯佝僂的隨從抬起了頭,竟是比他身邊的忠王還要顯高大。


    “忠王,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帶賊人來朕跟前!你當真欲圖謀不軌嗎?”鍾槿炎站起身來,一聲厲喝。而關天的行動更見直接,他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撥開了跟前的侍衛,抬手刺向了寧德帝。


    寧德帝反應極快,迅速躲閃開,同時抽出了一旁侍衛的佩劍,侍衛躲避不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寧德帝拿走了他的武器。


    鍾槿炎自然更為怒不可遏,當即就要親自上前,卻被侍衛們攔了個嚴嚴實實,倒是鍾桁毫無顧忌地也沖了上去。


    “閣下遮遮掩掩,難道見不得光嗎?”關天冷笑道。


    寧德帝也終於開了口,隻是他的目光卻是掃向了杭清:“阿卓知曉我是誰,那便夠了。”


    杭清:……


    都這時候了,寧德帝還沒忘記坑他一把呢。


    “你到底是誰?”三人心底的火都騰地燒了起來,而關天最為激烈,他手中的長劍堪堪從寧德帝的腰間擦過,斬落了一縷發。


    忠王嚇得幾乎丟了魂,趕緊擋在了寧德帝的身前,怒吼道:“驍王這是做什麽!”


    “自是殺了這個膽敢以下犯上的賊人!”關天輕蔑一笑,譏諷地看著忠王:“忠王如此維護此人,我手中的刀劍無眼,若是傷了忠王,忠王可莫要委屈!”


    要見鍾槿炎,忠王能帶得了寧德帝,卻帶不了刀兵。因為寧德帝剛才搶了兵器,這會兒侍衛正小心謹慎萬分,忠王自然沒了空子可鑽。隻能硬生生扛。


    屋子裏刀兵碰撞,錚錚作響。


    連宅子裏的官員都驚動了,紛紛往外跑。


    杭清掀了掀眼皮,這才淡淡道:“莫讓別人接近了。”因為屋中實在一片亂糟糟,鍾槿炎半點未發覺杭清的口吻堅決而強硬。鍾槿炎本能地去遵從了杭清的吩咐,真讓人將外麵圍了起來,不得讓任何人靠近。外頭的官員們隻當是宅中又進了賊人,他們身為文官,起不了多大的用處,但此刻卻是願意為陛下擋刀的。偏生陛下不讓他們靠近,竟是這樣愛惜臣子的性命……


    官員們又是感動,又是焦灼擔憂,忍不住在外麵大聲唿喊起了陛下。


    杭清:……


    他估摸著此刻寧德帝的心情不會太美妙,畢竟曾經寧德帝才是陛下。如今他歸來,別人卻成了他昔日大臣口中的陛下,那種權利缺失的滋味兒自然不好……


    寧德帝此刻的神色的確有些微妙。


    “以你的本事能做到今日倒是令人意外。”


    鍾槿炎一愣:“你到底是誰?”


    寧德帝依舊隻是笑笑,在關天跟前顯得有些遊刃有餘:“……你該問阿卓——”寧德帝的聲音戛然而止,關天手中的劍緊貼著他的臉飛了過去,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寧德帝臉上罩著的人皮微微翻卷了起來,露出了底下更顯養尊處優的皮膚。


    這麽多人中,鍾桁對寧德帝的印象最為深刻,畢竟他曾經眼睜睜地看著這個被他稱作父皇的男人,如何將他同薑容拋在冷宮,使得他們背負了多年的冷眼。


    “是你。”鍾桁的口吻篤定。


    第89章 第六個反派(17)


    “鍾正澤。”


    鍾桁幾乎是從牙關擠出了這三個字。


    那是寧德帝的名諱。從他成為皇帝以後,就無人敢唿。而等到寧德帝駕崩以後, 這個名字更是隨著葬入了帝陵, 再無人提起。因而當這個名字驟然被叫破的時候,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怔住了。那瞬間, 他們甚至以為鍾桁是瘋了。


    關天最先反應過來, 他冷冷地咧了咧嘴:“自然不可能是先皇,大闌王朝上下都知曉, 先皇早早病逝,卓太後送著先皇梓宮入的皇陵。先皇乃真龍天子,豈是宵小賊人都能裝得的?越王怕是看走了眼。”


    關天的語氣實在太過冷凝, 聽在耳中, 仿佛一盆冷水迎頭澆下, 立時將人的理智帶了迴來。


    這裏的人誰都不是蠢貨, 霎那間就反應過來, 不管這個人的真偽, 今日都隻能是個冒牌貨。而關天先發製人,無疑是要堅定地斷了對方的路。


    杭清等人能想到,忠王自然也能想到, 他聞言不由臉色驚變:“關天,你怎敢!”


    杭清見狀都不由有些佩服了,忠王還真不負他的忠名,真是一心為寧德帝。但這時候,僅靠忠王之力就能力挽狂瀾嗎?


    寧德帝也瞧出了關天打的算盤,他麵無表情地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麵具:“關輝的兒子, 哪會有他不敢的事?”關輝,指的正是關天的父親,那位早早亡故,卻也留有赫赫威名的開國大將。


    有了寧德帝開口,忠王才瞬間冷靜了下來,再不見之前的慌亂焦灼。


    “驍王今日身上所獲的權勢,難道不是來自皇恩嗎?驍王今日對陛下刀劍相向,難道不覺羞愧嗎?”忠王嗤道,一麵卻是擋在了寧德帝的跟前。


    “陛下太後皆在我身後,忠王護著的又是個什麽東西?我關天有何可羞愧的?”關天一張嘴,又哪裏是忠王能說得過的,他當即就不客氣地嗆了迴去。


    此時寧德帝已然露出了真麵目。


    杭清早早就見過,自然不覺驚奇,而其他人也早在明白關天的用意之後,壓下了心底的驚異。於是先皇複生這件足以掀起滔天大浪的事,竟是就這樣平淡淡地落下了。


    寧德帝笑了笑,與忠王道:“我早已說過,在權勢跟前,什麽都是不值得一顧的。”


    忠王沉下臉,咬著牙道:“臣弟也不曾想到,這些人倒是這樣會睜眼說瞎話。”忠王霎地轉頭朝杭清看了過來:“旁人識不出陛下,莫非你也識不出嗎?”言語間已是有些不客氣了。


    寧德帝也不由略帶興味地看著杭清,像是在期待他的迴答。


    杭清:“……”好好的,為什麽又將炮灰引到了他的身上?杭清是半點也不願摻合其中。如今再看忠王那張臉孔,杭清覺得實在有些招人煩了。


    關天搶聲道:“忠王這是威脅太後嗎?明知太後心軟,卻還特地拿個宵小賊人來欺騙太後!以為太後便會輕易上當了嗎?”


    到這一刻,關天也隱約明白了過來,為什麽之前卓漁會失蹤了。都是寧德帝幹的好事!


    “太後若認得,為何不敢說?威脅?隻怕是驍王在威脅太後吧?”


    “亂臣賊子焉敢汙衊本王?”關天冷笑一聲,不再與忠王廢話。因為這兩日尋找杭清的關係,關天的人正候在宅子中。常年跟在他身邊的隨從飛快地出了大廳,尋關天的手下去了。


    關天手中的利刃再度揚起,直衝著忠王而去。


    忠王成名比他要早得多,若換做常人哪裏敢與忠王相拚起來,偏偏關天絲毫不放在心上,他身上爆出了一股更為淩冽的氣勢,毫不畏懼地迎上了忠王。


    忠王氣得眼底都泛著紅:“卓漁!你當真認不出嗎?”


    鍾槿炎沉下臉,擋在了杭清的跟前。


    忠王沒想到杭清竟是被保護得這樣好,心底頓時湧起了一陣怪異的感覺。鍾槿炎維護他的母父是理所應當,但關天這樣上火是為了什麽?他記得從前關天與鍾槿炎勢如水火,如今怎麽又站在了鍾槿炎一方?——是為了誰?


    寧德帝卻比忠王要看得明晰多了,加上早有手下同他提起,驍王膽敢愛慕太後一事,因而當確鑿以後,寧德帝倒並未覺得如何驚異,隻是胸中的怒火不可抑製地燃燒了起來。


    卓漁是個很難得的人,難得能夠合他的心意。因而他才會在這樣的時候,想起自己這個曾經的皇後。如果說原本隻有五分心思,現在因為發覺到其他男人的覬覦,於是驟然升到了十分。


    “不用往那邊看了。”鍾桁低沉冷硬的聲音喚迴了寧德帝的思緒。


    鍾桁幾乎不再掩飾自己身上的敵意和殺氣。


    寧德帝的目光變得微妙了起來:“卓漁是我的人,我為何不能看?安卓,我說得可對?”寧德帝說著,又往杭清的方向看了過去,全然沒將鍾桁放在眼中。


    杭清:……


    這是逼著他表態了?


    杭清麵上倒是很沉著,站在哪一邊還用說嗎?杭清扶住了鍾槿炎的肩,動手微微將鍾槿炎往旁撥了撥。露出了半張我見猶憐的麵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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