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歌站在門口,便沒有再邁步,那個藥的後果莫求說的太輕了,他看過配方,不可能會信,卻仍是不問,莫求瞞著他定是慕博衍授意的。而在門口站著將近一個時辰裏,屋內卻並沒有傳出什麽異樣,可越是如此,他才會更加不安。


    等慕博衍開門出來,看著他,笑著說:“安歌,咱們一起喝酒去。”


    他對他站在門外毫不詫異,而他即使看到那個人換了一身裝束,看到那張臉失了一份血色,連著那唇都有些發白,卻也是笑著迴一句:“好。”


    邊上幾個妝容精緻的姑娘伺候著,慕博衍與姚安歌此刻卻是酒鬼上身,你一杯我一杯的沒完沒了,對姑娘們的美麗卻視若無睹。那些溫柔鄉在邊上自討沒趣了好一會,最後讓姚安歌給退了下去,隻留個上酒的小丫頭。


    慕博衍手裏拎著一個酒壺,樓下頭有人在跳舞,步履緩慢的走了幾步,隨隨便便的倚靠在欄杆上,從上往下看去,水袖輕甩,身姿輕動,真的是好看。樓下的人迎來送往的,雅音俗樂中各路脂粉或嫵媚或清麗,各顯神通,紅男綠女都是笑意盈盈,輕浮也好,輕慢也罷,食色性也,人生苦短啊。慕博衍將手中的酒往口裏倒,其實這裏的酒一點都不好喝。


    可為什麽喜歡喝花酒呢?慕博衍覺得除了那裏酒是美人陪著飲的,更是因為那個地方熱鬧,溫暖,每個帶著心事來的人都會因為那虛假的熱情和假意而暫時放開一下心懷,今宵有酒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可慕博衍放下酒壺,斜睨一眼,看到角落裏那個小姑娘束手束腳的,歡場裏的什麽都有,除了真心和實意。那個姑娘想必是剛開始接客吧,他想,珠淚紛紛濕羅綺,少年公子負恩多。輕嘆一聲,也不知道那聲嘆息裏夾了多少難忘的前世今生,搖搖頭,腦子有些脹:“喝多了,喝多了……悲哀,可憐,不公。又如何呢,喝多了也就是醉上一場。桃花逐水流,浮生不也是不過大夢一場……”


    姚安歌不知什麽時候也到了他邊上,慕博衍身上酒氣大,他自己身上的也好不了多少,拉過慕博衍,扶住他肩膀:“王爺,咱喝得差不多了。”


    慕博衍醉眼惺忪,看著安歌,點點頭:“嗯,喝多了,咱迴府,睡一……一覺也……就好了……”慕博衍大著舌頭,說完搖搖晃晃就要下樓,姚安歌也跟著下了樓,攙著他,兩個人走得都不算太穩,跟在身側的小廝也趕緊跟了上去。


    樓下門口馬車一直就等著,見主子來了,趕緊將踏台擺好。上了車,簾子一放下,慕博衍也好,姚安歌也好,眼睛都又精神了,杯盞交錯間的確是喝了不少,但最後酒壺裏的大部分都灑在了衣服上,聞著酒氣熏天實際也隻是微熏。


    “看來三皇子很是緊張,本王逛花樓喝口花酒都要遣人跟著。”慕博衍看似隨意,卻撩起馬車的簾布一角,隨即又放下,“今夜就讓他跟著吧。”


    姚安歌瞭然,能跟著的也隻有這個夜了,至於明日……


    雖說慕博衍已經受過兩次這個藥帶來的痛苦,但就跟這藥會帶給身體抗藥性一樣,身體對痛楚的感受也不像初次那般難以承受。身體都是有適應性的,他想啊,藥性雖然猛烈,但如果用的次數少些,間隔時間夠長,抗藥性估計也會來得慢些。


    原先那處小院早就已經不是秘密了,景修宜知道,估計景承宇那邊也會有耳聞。慕博衍迴了王府那裏就廢棄了,姚安歌將林清猗拘禁在了別處。


    慕博衍見到她的時候,看起來並沒有太狼狽,隻是憔悴得已經不再是那個艷絕京師的林清猗了,看那雙手,表麵上無礙,但慕博衍知曉,那樣的手已經奏不出那人間難得幾迴聞的琵琶了,他應該不會再有耳福去享受了。


    “林姑娘,請坐。”慕博衍看了她一會,說。


    林清猗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被如此稱唿了,這段日子對她而言如地獄一般,她以為她會死,卻還是活了下來。她看著慕博衍,又看一看姚安歌,小心的坐了下去。慕博衍明明已經中毒了,不然太子不會那樣在反應,可是為什麽……


    好像看出了她的想法,慕博衍對她說:“林姑娘,你從三皇子那拿來的□□的確是下在了本王那時喝的茶水裏了,也算是完成了你的任務了。雖說並沒有按照你們要的結果,了解本王這條性命。”


    慕博衍停了一會,看著林清猗那副欲言又止的神態,接著說:“林姑娘,可是知道小雅的來曆?”


    林清猗愣了一愣,為什麽會問起小雅的事,她遲疑的點了點頭。


    慕博衍卻嗤笑一聲,然後掛著笑臉問:“那姑娘應該也是知曉那是本王中的毒是何種嘍?”


    林清猗有些不敢肯定,說的有些猶疑:“那是三殿下給的藥,剩下的我已經交出去了……”


    “林姑娘可會繡香包?”見她點頭,慕博衍接著又問,“那可曾有做過給小雅?”林清猗聽了還是搖搖頭,慕博衍對姚安歌點點頭,然後姚安歌拿出來一個東西,放到林清猗的眼前,“姑娘看看,這個可是出自姑娘的手?”


    林清猗看著那個香包,這正是那日她讓小雅轉交給三皇子的,她親手繡的香囊,為何會出現在這裏?她的手有些顫抖,撫著上麵的□□燕,“王爺,為何此物會在您這?”


    “本是想雙宿雙親,卻不料是勞燕分飛。林姑娘這可是給三殿下的?可惜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願為他捨身捨命,而他連你送的香包都能轉手就做他用。姑娘當時放香包裏的不是這些東西吧。”


    林清猗手在抖,味道已經很淡了,但明顯不是她當時放入的香料。


    “三皇子物盡其用,那個香包換了香料讓小雅拿走轉手就送給了平安,讓他帶著那味道在本王身邊伺候,最後和著姑娘的毒茶,想要送本王上路。”慕博衍說的很是輕描淡寫,好像所有事情與他無關一樣。


    “小雅本名蘭雅,是三皇子那邊的人,我一來京師便是她在我身邊照顧,後來三皇子安排我去淺雲閣,小雅也就跟著,直到後來再被太子接入那小院,她一直都在我身邊。”林清猗握著香包的手鬆開了,將東西放迴原處,繼續說,“她是三皇子派來幫助我,連帶看著我,看我是不是會對太子假戲真做。”林清猗笑得很是淒涼,“我知道他一直都不信我,卻不知道在他心裏我竟然連個小丫頭都比不了。”


    “林姑娘你錯了。”慕博衍的話讓她瞬間抬頭與他對視,那雙桃花眼中沒有溫情,隻有陰沉,“蘭雅不是小丫頭,她本名烏洛蘭卓雅,匈奴人。”


    匈奴……林清猗整個人呆住了,小雅是匈奴人!“不可能……不可能……”她的口中喃喃道。


    “林清猗,本名林璿,甘隴武都人氏,建安三年匈奴大舉進攻大夏,北疆之地生靈塗炭,你的父親母親全都死在了那場戰爭裏。家人親屬四散,最後隻剩你一個小女孩流落山野,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你保著一條性命流落到了京城,還遇到了三皇子景修宜。三皇子一向無好處不下手的人,卻收留了你,養著你。你感激他,尊著他,甚至愛上了他,對他惟命是從。可卻不知道他一直與殘害你父母至親的匈奴人勾結。而你要害的慕博衍,正是那位驅除達虜,還北疆清明和平的那位讓匈奴聞風喪膽的中興王爺唯一的血脈。”姚安歌對著林清猗說得清楚明白,“景修宜救你是另有所圖,你卻銘記心頭,那老王爺呢?他為你父母報仇,讓你免遭蠻夷欺侮,卻落得讓你千方百計毒害他兒子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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