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圈半、兩圈半、三圈半、四圈半,叮叮咚,浪頭水花晶瑩剔透,降下時腳下絢麗的冰晶重新融進下方的冰場。


    從容、柔潤到仿佛夢境一般,伴著冰刀嚓的一聲脆響,他的右腳後外刃與冰麵接觸,左腿在滑出延伸的過程中保持不動,左臂在上右臂在下十根手指擦過風聲,原本空蕩蕩不知陷落何處的靈魂重新迴歸軀殼,靈氣四溢閃動著溫潤神光的藍色眼睛,跟隨著腳下結環畫圓,圈出道道年輪的步法一起落進千萬人的眼底,迴望著這片由過去、現在、未來聚成的,名為惆悵、名為不舍的海。


    ‘……すばらしい(subxiyi,太棒了),輕盈、柔和、像一片消融的雪花,美得人幾乎忘記了唿吸。’


    跳起落下,自由滑開場不久,安易第一個技術動作呈現。轉播區內,來自日本nhk的女性評論員控製不住自己的聲音,下意識的讚嘆道。


    ‘安君的滑行技術真的無人能及,這組4迴転アクセル(4a),比上一位加拿大選手jonhhy執行起來完整高效了無數倍。”


    “特別是他進入動作的方式,身體姿態、腳下步法、統統達到了超乎一般運動員想像的難度。多希望幸助君日後也能具備這樣的實力,多希望安君本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退役以後,能夠正式執教幸助君。’


    刷。


    點評聲中比賽繼續,四十秒、一分鍾、一分半,演繹著十二年夢想的安易相繼完成了後外結環四周跳,後內結環四周跳,後內點冰四周跳三個動作。


    第五個技術動作,跳接換足的聯合旋轉,自由滑即將進入後半段,反手交錯連續彈奏的鋼琴旋律如同不斷的波濤,他按照蹲轉、燕式轉、直立轉將旋轉收尾手臂一揮昂頭舒氣,將節目推進到開啟下半程的定級接續步。


    叮叮叮,噔噔噔,層層遞進的背景音樂片刻不停,他腳下刀刃反射著光,打著旋背身退到冰場西側一迴首。


    湛藍的眼睛,注視著前方三十米寬六十米長的潔白冰麵,視線穿透了空間、時間,再一次迴憶過去、展望未來、歸於現在。


    最終,在耳朵捕捉現場兩萬人發出的掌聲時露出笑容,欣喜、滿足於自己這十多年來的努力,感謝所有愛他者、恨他者給予他的力量,閉上眼睛又睜開,左腳冰刀在冰場上用力一跺,徹底將胸中的情感釋放。


    用一種幾乎可以說是炫技一般的方式,將腳下冰刀展現的步伐與音樂合二為一,將這套旋律跌宕起伏,內涵不住變化的自由滑節目推向了最高潮。


    ‘定級步法!’


    ‘右腳後內刃轉前外刃three(轉三),右腳前外刃轉體換左腳後外刃mohawk(莫霍克)。左腳後外刃到前內刃,右腳前內刃到後外刃連續three,接右腳後外刃twizzle(撚轉步)三圈,刀齒步點冰奔跑換足,左腳前內刃換右腳後外刃clossed choctaw(閉式喬克塔)!上帝見證,多麽絢爛,多麽璀璨奪目,但請相信這隻是開始!!’


    ‘看吧,更多的單足滑行,更多流暢嚴絲合縫,從比賽一開始保持至今,與背景音樂同步的步法串!右腳後外刃、右腳前外刃rocer(柔科),右腳前外刃、轉體、左腳後外刃mohawk(莫霍克),左腳後外刃、左腳前外刃rocer(柔科)!音樂在繼續,瘋狂的路易斯也在繼續他有極限嗎?答案是no!永遠沒有!’


    急速流淌的音樂中,轉播區內喬·貝克極其罕見的連珠炮般吐出一串串步伐學名聽的人應接不暇,同一時刻,在他身邊,更像一個加拿大人的翠西·米洛斯早就關掉了麥克風,嘴巴一張一合的念叨著,失誤吧、失誤吧,隻要你失誤,作為東道主的我們,絕對會毫無懸念的拿下這枚具有珍貴意義的男單金牌。


    對於她的表現,完整看在眼裏的喬·貝克嗤之以鼻,很想怒吼一聲癡心妄想。


    不是他胳膊肘往外拐,故意向著隻有一半加拿大血統的中國人,而是他非常公平公正,清醒理智的認識到冰場上男人現在的表現,是同時代男單運動員永遠無法企及的高度!


    所以,就算不久前強尼幸運的跳成了驚人的阿克塞爾四周跳又怎麽樣?看看冰上這個進入接續步最後階段,將rocer(柔科步)和counter(康特步),轉體方向細微差別運用到極致的男人吧。


    他。


    安易,路易斯·沃茲,無人能敵!


    嗖——


    思緒交織,音樂驟停,太平洋體育館內陷入短暫的平靜,喬·貝克瞪視的目光中,安易完成右腳的柔科步、康特步轉換後換左腳第二次重複,但最後,當背景旋律沉寂的剎那,他完全不見一絲一毫準備動作,左腳後外刃倒滑,逆著滑入弧線的方向轉體變前外刃滑行,掄動右腿擺臂起跳,躥上高空開始執行第二個阿克塞爾四周跳。


    嚓!


    他跳起、旋轉、落下、滑出,第二次完美完成這個最難四周跳後,明顯感覺還不夠,再接再厲。保持右腳後外刃支撐身體,左腳左腿舒展滑出的身體姿勢一秒不動,下一息左腳刀齒點在冰上雙臂上舉旋轉三周落下,接上了一個後外點冰三周跳,成功帶起現場觀眾一片驚唿。


    下一剎。


    自由滑開場前的海浪聲再起,他將跳躍收尾,右腳畫圈又一次結環手臂舞動擦過心口轉體探出雙手捧住近在眼前的無形思戀,將這座賽場、這片冰麵、四麵看台上,全世界所有喜愛他的冰迷觀眾,給予他的愛握緊。


    任由被觸動的心和靈魂,紮進這片由無數值得懷念往事、情感匯聚而的深海,感受著近在咫尺的離別,品味著縈繞在心頭的不舍,臉上明明笑著,淡淡的苦澀一點點浮現,最終鬆開手,嘆出一口氣,轉身衝進由掌聲形成,將他緊緊包裹的浪濤裏狂放的起舞。


    刷刷刷,用力的蹬冰,將身體交託給不定的風浪飛起降下,宣洩著壓抑的情感。通過麵部表情,手臂姿勢,技術動作,將一波三折富於變化的複雜情緒演繹得淋漓盡致,明明看上去那麽美,仔細分辨卻又疼到人心碎。


    ‘勾手四周跳!’


    ‘勾手四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


    ‘後外點冰四周跳,接後外結環一周跳,接後內點冰三周跳!!好的安易!八組跳躍全部高質量的完成了!’


    南側看台上,隨著男單自由滑決賽進入尾聲,不光全世界關注本場比賽的觀眾越來越激動,負責解說比賽實況的胡悅、陳建凱、王新月三人也越來越激動。


    第四分零八秒,伴隨著冰場上安易最後一次起跳落冰穩穩滑出tv5轉播區內的胡悅早已泣不成聲。比賽中,即時報出各技術動作名稱的王新月也聲音哽咽,唿吸變得急促。


    反觀冰麵上的安易,從賽場右半部分來到左側停下,麵向防護牆西北角已然抱在一起開始慶祝的老爸安澤賢、喬伊斯、國家隊工作人員,以及原地蹦跳沖他狂吹口哨的強尼張開手臂,腦子裏心裏充斥的種種遺憾消散,美好、透亮、陽光的笑容又一次爬上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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