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手肘撐著地,另一隻手在黑咕隆咚的地麵上摸索,終於摸到了被甩到一邊的拐杖,顫顫巍巍地直起身子。在起身過程中一個踉蹌,往前一撲撲到了江海跟前,差點撞到江海的胸膛上。


    “嗬,”江海發出一聲輕笑:“還是這麽馬虎。”


    林舟一手扶著拐杖,一手摸著幾乎有他一拳粗的鐵鏈,嘴唇蒼白。


    “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對你,為什麽!你……你,你……”林舟突然爆發,喉嚨底下含著哭腔,“你你你”了三聲,卻啞聲沒了下文。


    “哇——”林舟“啪”一下自己扔掉了拐杖,撲到江海懷裏,也不管江海又髒又臭,身上滿是血跡和鐵鏈,感受皮包骨頭的一個人。


    林舟腦袋埋進他懷裏,止不住地嚎啕大哭,像是把天都要哭塌了。他難過,心疼,悲憤,說不清有多少種情緒混在一起,突然間爆發出來。


    原本和江海不過萍水相逢,勉強算得上君子之交,不過由著陸寧淵的緣故認識了罷了。他也不曾想,這麽就沒見了忽然見到會這麽難過。大概,大概是那麽一丁點和他媽的緣故。林舟一想到這貨是親媽一手帶大的,好像見到了林語棠似的,委屈不滿撒嬌,恨不得一股腦地扔到他身上。


    可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和他敘敘舊扯扯淡呢,這人就已經變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林舟從沒見過酷刑,連雞都沒殺過。電視裏那些個可怕的殘酷刑法他還能吃著薯片哈哈大笑而過。乍一下看到江海這個樣子,他瞬間失去一切思考能力。


    世間,還有這樣殘酷的刑法。將一個活生生的人,竟折磨成了這般模樣。


    “哭什麽,把眼淚擦擦。”江海低聲淺笑,邋遢至極的人說出來的話是林舟從認識他以來第一次遇見的溫柔。輕飄飄的,像是沒有用力,氣息直接從喉嚨裏吐出來似的,盡管沙啞,卻比以往多了幾分低沉柔和。


    林舟抱著他,伸出一隻手在臉上抹了一把,仍舊止不住地抽噎。


    “你怎麽會在這裏……啊,我早該想到的。雲王他,沒把你護住啊。”江海發出一聲低低淺淺的嘆息。


    林舟用力地甩腦袋:“沒有,王爺對我很好,我是自己不注意被帶來的。我沒有事情,他們……他們沒有對我怎麽樣,他們對我還是很好的。”


    “韓自君沒有為難你?”


    林舟癡癡呆呆的,傻問:“韓自君是誰,不就隻有一個韓信歇……”


    他忽的止住不說話了。如諾是那個長相可怖男人的叔叔,十有八九也是姓韓的。如諾,怎麽看都不像是人名,他竟然沒有懷疑這點過。


    “韓自君是他的親叔叔。”


    林舟的心陡然間沉了下來,果然如此。


    林舟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沒有,他沒有為難我。”


    江海沉默了一會,又道:“他本心不如他麵上看起來那樣,你要當心這個人。”


    林舟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如果到這個地步他還不明白的話他就真的蠢到家了。“江公子,你……也是他弄的嗎?”


    盡管千萬個不願相信,在江海點頭的那一刻林舟還是狠狠被傷到了。於他而言,如諾是救了他的恩人,而江海卻是和他有著更為緊密關係的人。


    “有沒有辦法取下來?”林舟摸著厚重的鐵鏈,幾乎不敢問出這話。自然是取不下來的,否則江海何至於被困到現在。


    江海笑道:“你說呢。”


    第60章 教我不要死就好了


    林舟撩開了江海散在額前的頭發,露出飽滿的額頭和仍舊保持一絲清明的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視線從他布滿傷痕的身體上移開。


    “對了,我找到了這個。”林舟突然想起從床板下摸到的玉玦,連忙拿出來獻寶似的捧到江海麵前,他明顯一愣,繼而笑道:“這都被你找到了。”


    林舟接著取出另一塊,江海的表情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了:“你也有一塊?!”


    林舟點點頭,說:“聽我哥說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江公子,王爺和我說了,我媽來到這裏以後的事。”


    江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我媽”是誰,反應過來後微微一笑:“雲王都和你說了,那就好。他是你親哥哥,怎麽喚他雲王?”


    林舟嘿嘿笑:“叫他雲王那是給他麵子,當著他麵我都管他喊小弟。江公子有所不知,實際上我可比他先生出來呢,按理說我才是兄才對。”


    江海啞然失笑:“那這樣說來,我也得喊你兄長了?”


    林舟大度地擺擺手:“不用不用,那也太過分了。”


    “既然如此,我也算靜姨半個兒子,不如你喊我一聲寧哥,如何?”


    “寧哥……這是為啥?”


    “我原先名字叫江海寧,後來因為一些緣故……寧字就沒有了。怎麽樣,喊我一聲哥你不吃虧。等我出去後一定帶你吃香的喝辣的。”


    林舟:“哦哦哦~我明白了,你想白撿個弟弟!”


    江海定定地看著他,弄得林舟都不好意思了,過了許久,他才說道:“阿舟,你和靜姨真的很像,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什麽?!”他猛地想起,在景瀾宮的時候他見到他親媽的畫像,和他的確有七八分相似。林舟道:“那你豈不是一眼就認出我來了?”


    “不錯,因此我讓王爺多加照顧你。沒想到他過了那麽久才發現。”


    林舟疑惑不已:“怎麽你認得出來,他不認得?”


    “因為我是靜姨從小帶大的。再加上王爺見靜姨次數不多,而且年紀又小,不記得是正常的。”


    林舟若有所思,江海看著他一臉傻樣,低下頭拿額頭碰了碰他的,道:“我身上又髒又臭,你還不如離我遠點好。”


    林舟還在走神,一聽這話啥都不說了,臭不要臉地死死扒著江海——現在該叫寧哥了。“不好,現在你是我哥,哪有小弟嫌棄大哥臭的,我說什麽也不走,直到你能下來為止!”


    “沒有韓自君的吩咐,誰都沒這本事啊。”江海開玩笑般道,事實的確如此,整個枷鎖沒有一道鎖孔,江海根本想不到韓自君是怎麽把這東西套在他身上的。


    他自然想不到了,在這座山上,韓自君是想做什麽便能做什麽。盡管有部分能力在韓信歇身上,不過這便宜侄子對他向來言聽計從,顏霞幾乎就是他掌權了。


    顏霞山上一草一木,盡在他掌控之中。隻要韓自君想讓他下來,鐵鏈自然會脫落,若是不想,他唯有把肉削了才能脫離這般枷鎖。除非隻有一種可能:韓自君,他本人不在了,顏霞山的掌管權不在他身上。


    林舟聽江海說話輕輕的,帶著一股子虛弱,他難過地靠在江海胸膛前。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林語棠:“阿寧哥我和你說,我還有個大哥,他叫林語棠,和師父一樣也是個大夫,不過他可沒我師父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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