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飄著帥旗,這是三軍隨時所仰視,令行令止,全在於此,尤其是混戰的時候,更是絕對的精神支柱和方向標的。操縱軍隊,依靠的就是這個,一些令旗,金,鼓,號等,所以練兵是如何重要啊。


    難怪這幾天錦梓忙得都沒空理我。


    胡思亂想著,錦梓朝我轉過來,淡淡說:“風沙大,青蓮你進車裏去休息會兒吧。”


    我也覺得屁股大腿都有點疼,但是不願像個女眷一樣躲在車裏,於是搖搖頭,說:“不,我還想騎會兒壁爐。”


    錦梓沒有堅持。


    因為軍情緊急,我們直到天黑下來才宿營,中途經過兩個縣,受到當地官衙的形式性犒勞。


    宿營地也不好找,避開農田等等,要找一大片空地。最後在一個村子旁邊找到了,羅蔚副將想去村裏借幾間房住,被我拒絕了,我說:“能不擾民還是盡量不要擾民。”反正也不見得就舒服。


    我的帳篷就是很普通的軍用標準,錦梓派了幾個衛兵來站崗,但是我帶了很厚的絲棉墊子被褥,所以舒適度並不很低。


    我安置下來,就等錦梓過來找我,衛兵端了一盆熱水進來,這裏也不可能有條件洗澡,我洗了洗臉,再洗了下腳,行軍一天後有熱水洗腳已經很奢侈了,不過天氣這麽冷,說潑水成冰也不為過,我洗完了,水也差不多涼了。


    衛兵收拾了出去。我就裹著被子安心等錦梓來,等啊等,好久都沒來,隻有燭影兒晃呀晃,害得我恍恍惚惚,還以為在我的水謝裏呢。


    就快睡著的時候,有人掀簾子進來,我以為是錦梓,振作了一下,卻又是衛兵,送吃的進來了,我過去一看,隻見兩個窩窩頭,一碗菜湯,裏麵飄著幾片菜葉,還有一個炒菜,零星有一兩片醃的肥豬肉。


    與士兵共甘苦,這是每個將帥應該做到的,我也明白得很,微笑著說:“不錯,熱乎乎的。”再說去賑災的時候,我什麽苦沒吃過?


    吃完飯,錦梓還不來,我很覺得無聊,又有點掛心他們有沒有把壁爐料理好,就走出營帳。


    問過衛兵馬匹所在,我便摸黑一路找了過去。


    壁爐倒是受到了特殊優待,和錦梓,羅蔚幾個人的幾匹好馬一起拴在小棚子裏,飼料也用了上好的燕麥,作戰時候好的馬就是生命,所以老兵們都很懂照顧馬。


    壁爐見我去了,輕輕打著響鼻,後腿微微刨了幾下,我走過去它就把腦袋湊了過來,我摸著它的毛乎乎的鼻樑。


    壁爐的腦袋在我胸前廝磨,我摟住它的脖子,壁爐跑了一天,有點臭烘烘的,不過我並不嫌棄,反正我很快也會和它一樣臭。


    “壁爐啊,明天歇下來我給你梳毛……你如今真的成為一匹戰馬了,高興嗎?還是害怕呢?……你這樣的馬中之龍,是不是一直企盼有這一天呢?”


    做匹馬也很痛苦,要想留名青史,隻能依附於英明神武的主人,像李世民的八駿,就算是像壁爐這樣舉世無雙的好馬,如果默默此生,又能在世上留下什麽?


    當然,也可能馬兒根本不想留名青史什麽的。畢竟動物的第一目的是生存和繁衍。


    我正胡思亂想,突然左後方有人聲和火把晃動,我心中驚疑,走了過去。


    許多兵士圍在那裏,我擠進去看,隻見錦梓站在人群中央,周圍是他的親衛,舉著火把,麵前按住幾個將校在地上。


    錦梓低眼看著他們,緩緩說:“第一天,你們就敢聚眾賭博。好大膽子啊。”


    一個膀大腰粗,甲冑華貴的大漢被按在地上,正拗著頭大唿小叫:“他媽的,老子衝鋒陷陣的時候你兔崽子還在你娘懷裏吃奶呢,充什麽大將軍!老子就是不服,你能咬了我去!”


    我皺著眉頭,努力迴想這個人為什麽有點眼熟。


    這時候羅蔚擠到我身邊,低聲說:“那是禦林軍的老胡,人稱胡大膽,是一員悍將,人是魯直了點,但在禦林軍中很有聲望,另外幾個也是原來西南軍的大小將領。大人,您勸勸姚將軍,此時軍心不穩,還是不要和他們頂真的好。”


    我搖搖頭,錦梓如今是三軍之主帥,又在立軍威的時候,我怎麽可以在此刻影響他的權威?


    錦梓臉上罩著寒冰,眼中毫無感情,冷冷說:“軍中聚賭,按軍令如何處理?”


    後麵一個文書模樣的年輕人說:“迴大帥,按律棒笞四十。”


    “那就都拉下去,棒笞四十示眾。”年輕的聲音冰凍得擲地有聲。


    第110章 夾帶的古老橋段


    可能錦梓想保持他在軍中的威嚴,這兩天都沒有來找我。


    我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是還是有點受冷落的感覺,而且我在軍中沒有任何職務,我隻是一個閑人,不管是不是錦梓有意,他的姿態使我有被排斥在事務之外的感覺。


    這兩日,和我相處最多的是壁爐。我還養成了三更半夜遛馬的習慣。


    晚上遛馬感覺還是不錯的,雖然北方的冬天,不是雪地就是凍土,壁爐連糙根都找不到吃的,完全沒有什麽意義。不過它就算不滿也沒有表現出來,很忍耐地陪我。


    我牽著它走一段,在僻靜地方停下,背靠著它,夜風往往寒冷徹骨,我遠遠看著錦梓安排井然的營地和其間燈火;走動的,打水的,圍在一起說話,打算就寢的兵士們密密麻麻的人影因為遠而顯得很小看不清,天上有時沒有月亮,有時月暈動人,壁爐的溫暖透過背後的衣服傳過來,使這樣的夜晚保持一點真實。


    然後騎著壁爐迴去,崗哨的士兵都習以為常了,隻是用眼光追隨這個奇怪的大人片刻。


    我迴去給壁爐刷毛,然後迴去自個兒的營帳睡覺,可憐壁爐在短短兩天都快被我梳成禿毛馬了。


    今天我也照著一貫程序進行,可是當我剛剛走到馬廄附近,卻覺得旁邊裝糙料的車邊有個黑影一閃,我吃了一驚,警惕起來,莫不是有jian細混了進來?


    我把壁爐係好,放輕腳步,朝方才黑影出沒的地方躡了過去。


    黑影看似不大,莫非是什麽餓著肚子的野獸,竄進來是為了垂涎我們的給養?還是為了夥頭軍最後處理的剩菜?


    雖然這樣想,我還是跟著。


    黑影如果是動物,我覺得它的身手實在不算敏捷,如果是人類,那就算還有點功底的,不過我正這樣想的時候,那東西摔了一跤。姿勢有點可笑,不過從它爬起來的方式,我看出是人類。


    小孩子?這裏哪來的小孩子?


    我認識的小孩,小綠去學當官了,錦楓去學怎麽殺我了,小珠被錦梓訓練得很好,不過因為是女孩子不能隨軍,所以被我派去了周紫竹身邊,一方麵保護他,一方麵也做些提防。


    怎麽說,我殺掉的公主也是他暗戀多年的人兒。那麽還有就是……我想到這個可能性,在寒冬臘月,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不會吧?不會有這麽老套,過分的戲劇化場景吧?


    我靠近小小黑影,心裏的疑惑就越發肯定,最後幾乎是無奈地伸手搭在他肩上:到底這明明很有操作難度又缺乏創意的事情這位九歲的一國之君是怎麽做出來的?


    他明顯嚇了一跳,迴頭看是我,才褪掉瞬間驚慌的眼神。平日潔白端正的小臉現在黑乎乎的,隱在樸素的羊毛鬥篷裏,隻有兩隻黑水晶葡萄似的眼珠光彩依舊。


    “陛……你……”我一時不知是急是氣,幾乎要說不出話來。


    我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帶迴我帳篷裏。這實在不是一件小事。


    “您到底是怎麽混出來的?……不,現在問這個有什麽用?”我團團轉。


    一迴頭,小皇帝端端正正坐在桌邊,大口吃著我叫人送來的馬奶子就著肉幹。看我看他,也抬頭看我,眼神極無辜,但是隱隱裏頭也有不可動搖的東西,叫我心中一凜。


    不管怎樣,這樣大的事要叫身為三軍統帥的錦梓來商量。我吩咐門口的衛兵叫錦梓來。


    不一會兒,錦梓打簾子進來:“翹楚,叫我有事?……”一眼看見裏頭坐著的小人影兒,微怔了一下,改口說,“青蓮,這……”


    我無奈地說:“你聽皇上自個兒說吧。”


    小皇帝倒幹脆得很,隻有一句話:“朕絕不迴去。”


    錦梓說:“不行,一定要迴去,這邊軍中太危險了。”


    但是這迴我卻站在小皇帝這邊了:“不成!這裏已經快到玉門關了。路途遙遠危險,讓多少人送皇上迴去?人少了危險,人多了興師動眾,大軍出征,哪有比中途折迴更加不吉利的,何況軍情危急,也耽擱不得。再者說了,這事也不宜張揚,一旦到了明麵上,多少人吃不了兜著走?斬都斬不過來!”


    錦梓沉吟片刻,覺得我說得有理,便說:“你覺得要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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