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敗了。考慮了一下,他謹慎的說:“我要先知道原因。”


    嗬嗬,就等你這句呢!否則我悉心想好的說辭豈非白費了?我踱到窗前,低頭,讓風吹動我未束上的鬢邊發絲,沉吟不語,營造出內心舉棋不定掙紮不語的景象情態。


    不過,姚錦梓的道行也不至於低到連這樣都沉不住氣的地步,並沒有催促詢問,隻靜靜等待。


    我隻好自己開口:“……這件事,除了你之外,不可以有第三個人知道……我的玉蛛功……你也知道,並不是很好練的武功……”方才聽他提起張青蓮練的勞什子玉蛛功,正好現學現賣,這武功的名字全然不像太祖長拳,形意拳,易筋經這樣童叟皆知,定是邪門的冷僻功夫。


    我的美少年冷哼了一聲,意思是何止是不太好練。


    我幽幽一嘆:“這幾年來,我已經走了岔路,走火入魔的狀態,早就出現過了……我的記性出了問題,經常明明很重要記得很清楚的事都忘得一幹二淨,這種情況,日益加重……我,今天早上醒來,我竟不記得枕邊人是誰,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了……”


    說到這裏,美少年雖喜歡扮酷,也不由大吃一驚。


    我臉上出現悲切之色:“更可怕的是,我的武功本身,我也忘了……這樣的事,我,我很害怕……我私下知道,自己已經沒幾年好活的了,既然如此,我就拿著沒幾年的命交換,把我的秘密告訴你,一來會使我心中恐懼憂愁少減,二則你手段高強,智勇雙全,也是一大助力……”


    唉,小男孩就是經不起捧,那傢夥本來麵上還有疑惑之色,大約想問我為什麽選他而不是紅鳳或其它心腹之類的問題,被我一吹捧,反倒覺得我如果不選他而選別人才奇怪呢。


    現在換他踱步了,這邊踱到那邊,那邊踱到這邊,速度還很快,我的優點並不包括耐心,不禁頭疼起來。不過幸好他終於停住了。


    “……當初你為了捉住我,使了多少心機計謀,死了多少手下死士……如今你放開我,我武功一旦恢複,你府裏再沒人治得住我,你不怕我殺了你,搶了錦楓走?”


    怕,當然怕,我最怕就是這個!我臉色卻很鎮靜,胸有成竹地笑笑:“當然怕,所以,好叫你知曉,我已經有了完全準備,倒讓你失望了。”


    他臉色臭下來,狠狠盯住我,沉聲說:“你幹了什麽?”


    “嗯,前些年曾有個苗疆的客人,送過我一個小玩意兒,那個蠱很特別,對宿主沒什麽傷害妨礙,但是,一旦原主人起了念,就算遠隔千裏,也能取那個宿主性命……方才,紅鳳去給錦楓治傷,隻怕不小心把那個蠱也混進去了。”


    我的美少年勃然大怒,粗魯的一把揪住我衣襟,氣得話都說不連貫了:“你……你竟敢!……”


    聲勢有點嚇人,嗬嗬,不過可嚇不了我!如今局麵完全在我掌握之中,bienjoué!我既不驚慌,也不生氣,溫柔地看著他,柔聲說:“我當然敢的,你也知道的。”


    第7章 猛獸出籠


    聽了我的話,他安靜下來,放開我,站在那裏思索,我幾乎可以看到各種想法意念從他心裏穿過的影子。


    我的大腦也在緊張運作中:他會相信我嗎?那個蠱什麽的自然是沒有的,我上哪找那種東西去?不過,我是用張青蓮的嘴說出來的,以張青蓮的權勢能力和一貫的狠毒作風,任誰也不敢不信。


    可是,他會不會假意答應,恢複了武功就伺機迅速殺了我?不不,我跟他說是起念就可控製生死,他是不敢拿這種時間差冒險的!看來,他是一定會答應的了。


    唉,三年會不會太短?我要說五年就好了。可是談判這東西,你要是把價碼抬得太高,人家說不定談都不跟你談了。


    哼,以我的手段,你跟我朝夕相處整整三年,不信你不會改變!……可是,如果萬一這小子執著於複仇,三年後還是一定要殺我呢?……嗯,那我就……耍賴好了。


    姚錦梓抬起頭來,墨黑的頭發有幾縷垂到他如玉的麵龐之側,映得他挺直的鼻樑,瑩亮的雙瞳越發英挺秀麗,他咬了咬薄薄的,形狀優美的下唇,毅然決然,慷慨赴死,從容就義地說:“好,我答應你。”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迴答,我也忍不住笑逐顏開。


    我終於有了這個時空的第一個盟友,雖然是和我有深仇大恨,時時想著殺我的盟友,可畢竟是與我分享秘密的……好吧,我承認,一部分秘密。


    算了,怎麽說也是我的命運美少年,他還和我有特殊的關係,共享過“床第之歡”呢!


    “如果,三年之後被我發現你是騙我的,我發誓不管你用什麽手段,玩什麽陰謀,我都一定會讓你付出代價。絕對不止剮你三天三夜這麽簡單!”


    ……好重的殺氣!好冰寒的聲音!好歹毒的話!我笑著上前抓住他的手,上下搖晃著,興高采烈的說:“錦梓,你放心吧,我說到做到,不會負你的!”(汗,你真的以為這是在海誓山盟嗎?)


    大概是我的笑容太過燦爛,他有點像被陽光耀了眼睛,別扭的別過那張臭臉去:“有什麽好讓你高興的!你今天真奇怪!”這話立刻使我的笑容凍結在臉上。


    是啊,我是太得意忘形了,我目前的形勢很危險,很容易穿幫的!正這麽想呢,門外有人跑過來了,瞧那蹦蹦跳跳的樣兒,就知道是小綠,後麵跟著的,是紅鳳。


    “紅鳳,你來得正好,那‘縛神千蛛鎖’的鑰匙,我收在哪兒了?”


    紅鳳有點驚異:“大人,您不是讓田純和朱纖細輪流保管的嗎?”


    田純?朱纖細?什麽人?好奇怪的名字!“哦,那小綠,你去把他們叫來。”


    等小綠把人帶來,我冷汗如雨:原來這兩人是老相識,我早上剛剛見過的!田純就是那個胖子,而朱纖細自然是那個大肚子的瘦矮子!這……也太有幽默感了!兩人上前請安,我說:“罷了,把‘縛神千蛛鎖’的鑰匙拿出來吧。”


    兩人一驚,互相看了一眼:“撲通”一聲,四隻膝蓋同時與地麵撞擊。


    朱纖細說:“大人,萬萬不可!”田純說:“大人三思!”


    我有點不悅,這兩個跟著張青蓮為虎作倀的傢夥還擺出忠直進諫的樣子,也不怕人笑話!


    “大人,這姚錦梓素來詭計多端,咱們兩年前為了捉這個逃奴費了多少力,死了多少兄弟啊!”


    “大人,擒虎易放虎難啊,他一旦脫困,隻怕靠我們兄弟難以護得大人周全!”


    “大人,姚錦梓一定又在玩什麽花招!您忘了他剛被捉到之後假裝馴服,曲意逢迎大人,等了一年多,讓大家都放鬆警惕的時候,才伺機行刺的事了嗎?這次一定也有什麽陰謀……”


    咦,還有這麽一段?看來姚錦梓頭腦也不差勁嘛!我很是驚訝,當然表麵上不能露聲色,嗬,這傢夥失敗之後隻怕沒少吃苦頭啊,以張青蓮的性格,怎會輕易放過他?我臉一沉說:“囉嗦這麽多做什麽?我自有打算!”兩人無奈,又相覷了一麵,那個朱纖細從懷裏掏出一把銀色的雕了一隻栩栩如生的蜘蛛的小鑰匙,遞給了我。


    我接過鑰匙,朝姚錦梓走過去,氣氛突然壓抑沉重,我的幾個手下看來都很緊張,包括紅鳳也有點備戰的意思。他目光灼灼的看著我手裏的鑰匙,不過沒採取什麽行動。


    嗯,好現象。


    我拉他到椅子坐下,在靠近項圈處尋到鑰匙的插孔,把鑰匙插進去,輕輕一扭:“哢嗒”一聲,鎖開了。


    在這一秒,這個屋裏所有的生物都停頓了一下唿吸行為。


    姚錦梓抓住椅子扶手的手微微用力。


    我也有點緊張,先給他取下了手上的鎖鏈,琵琶骨裏穿的鏈子要抽出來就像動外科手術的感覺,我口幹舌燥,雙手也不禁有點發抖。


    但是我現在的身份是個心狠手辣的男人,現在才讓別人來不是太奇怪了嗎?我握住鏈子一端,低頭,閉上眼,深唿吸一口,手中迅速而用力地往外一拔,我知道越快越可以盡量減少他的痛苦……鏈子拔出來了!血湧了出來,很快濡濕了他的白色衣裳,我覺得頭暈,連忙別過眼去。


    姚錦梓輕輕推開我,站了起來,運指如風,點了傷口附近的幾個穴道,止住血,取下脖子上的項圈。


    他脫困站起的那一瞬間,我覺得他的身高好像突然高了不少,整個人感覺都不一樣了。


    我心中充斥著矛盾的感覺,就好像把受傷的猛獸救治好後將其放歸野外的動物工作者,既充滿喜慰和成就感,又緊張不已,擔心它迴頭反噬。不過,在那一瞬間,我有一種隱約的直覺:這件事好像對我會有不大好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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