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拜託師父替我隱瞞了。”


    落仙沉下臉來,“你死了,起命花也活不了。”


    銷誓沉默了片刻,像是又有了另一番算計,才說道,“好,五年便五年吧,日後還請師父再為我尋一朵此花。”他見落仙想要開口拒絕,又說道,“未必就會用上,就當給我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落仙嘆了一聲,“其實你可以利用這個機會留下她,她若知道你為她做的這一切,定然不會棄你而去。”


    “能留她這三個月已經足夠了,我不會再有過多奢望。”


    第二日當曲赭汐的劍刺入我體內的那一刻,銷誓的身影正好出現在不遠處,他還滿懷希望地抱著那一盆起命花,可是在那一瞬間,他的身體突然僵硬住,似乎並不相信眼前的一幕,直到我轉身跳下懸崖的那一刻,他才急聲喊了我一聲,隻是我卻再也沒有聽見。


    他讓我看到幻象中曲赭汐隨著我跳了下去,卻沒有告訴我他也隨著跳了下去,隻是被隨後趕到的落仙救了起來。


    落仙見他還遇掙紮,便開口說道,“你別忘了她的身份。”


    “不管她是誰,我遇到她時她就是一個凡人,我銷誓可以為她做到這個份上。”他說著還未停止掙紮。


    “你等著她,她會迴來找你,如果你死了,就算她找到你,你也忘了她,”落仙這句話一出口,他這才想起來我的死並非真正的死,這才放棄了尋死的念頭。


    莫璴玥因為親手逼死了當朝將軍,為世所不容,便被銷誓一併帶走了,他說,“我雖然恨你,但是小悅那麽善良,定然不希望我找你報仇,所以我不會殺你。”其實他是不想再為我添一分罪孽。


    自此之後,我再未見過他臉上出現一個笑容,世人都道七羽公子清心淡泊、無欲無求,卻沒有人知道他也會為了一個求而不得之人避世深穀,隻為等著虛渺的再次相見。


    他每日都會站在最高的那座山頂,吹一曲曾經教過我的曲子,然後矗立半日,直至失望而歸。


    莫璴玥一直在他身邊,再也沒有了昔日的戾氣,或許心裏也是後悔的吧,畢竟親手逼死了自己最愛的那個人。


    直至十五年後她離世的那天,她躺在床上,這一日銷誓陪在她身邊,沒有出門。


    她氣息微弱,對著他笑,再也沒有了從前的傲慢與淩厲,“這十五年來,你心裏一直都是恨我的是嗎?”


    銷誓看著她,眼中沒有任何感情,絲毫沒有因為一個將死之人而心生憐憫,隻是淡淡迴了句,“是。”


    她眯起眼睛笑了,眼角的淚珠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也是,連我自己都恨透了自己。可是……如果我沒有那麽做,也不會有機會陪在你身邊這十五年。所以我即便再恨,也從未後悔過。”


    銷誓沉默著,沒有說什麽,或者說他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十五年來的恨意,或許今日就要了結了,可是他等的那個人至今還未迴來。


    莫璴玥又說,“我知道你每日都在等她,我現在是真的羨慕她,不是因為她能得到你和赭汐的真心,而是因為她自始至終都能看清自己的真心。”


    看著他那張經年未變的絕世容顏,莫璴玥有一瞬間的失神,這是這十五年來,她第一次離得這麽近地看他,也是時間最久的一次,她恍惚道,“那年相遇,我為什麽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你呢?”


    我突然間就想明白了一些事,難怪在若錦去世時,她像是瘋了般大喊他“銷誓”,難怪她會在天虞門前跪上三日而不起,我還以為她是突然良心發現才去懺悔,原來隻因她殺的那人是銷誓。這十五年來,她的心意早就改變,她對銷誓的愛逐漸深入,直到再也難以磨滅。甚至她的菩提果也是因為這個人才締落。


    直到最後一刻,銷誓都未正眼看過她,更未為她落下一滴淚。


    五千年的追逐,不過是一場愛錯了人……


    銷誓仍舊不煩不倦地等著另一個人的出現。


    終於,在十九年後,那一天,他看到我的到來,整個人愣住了,十九年未曾出現的笑容在那一刻突然甦醒,原來,他真是在見到我的第一眼便認出了我。


    他說我很像他,所以想要留下我陪伴他幾日,其實這也不過是一個留下我的藉口罷了。


    直到起命花凋零,他才騙我離去,我走後,他便一直佇立在門前,直到我的身影消失不見,看著終於等到的人又遠去,是何等的悲涼……我在有意與無形中傷了他那麽多次。


    他轉身進屋,碾磨筆墨,為我畫出一張畫像……


    正當他將畫卷好,將紙條塞入夾層時,落仙來了。


    落仙看著他的行為,問道,“這是你為她留的?”


    銷誓點了點頭,仍舊認真地將紙條塞好,縫隙合上。


    “已經十九年了,你都未等到她,日後你不在這裏,她未必就會來。”


    銷誓將畫軸放在桌上,麵色已經極其蒼白,額間隱隱有汗漬,他終於還是支撐不住,被落仙接住了倒下的身體,他的笑一如當年,“我已經見到她了。師父,幫我存著記憶吧,來世我想去找她。”


    “可她不是凡人,”落仙再次聽到這樣的話,不知心裏是什麽感受,或許下一世他會再為了另一個人將這個人也一併忘了吧,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尋了一世、等了一世的兩個人……其實是同一個人。大概明白他心中的想法,落仙問他,“你想讓我提醒你修仙?”可是凡心太重,終歸是不可能的事,他自己已經體驗過一次,怎麽可能親眼看著他重蹈覆轍呢?


    “不,”銷誓說道,“不要提醒我,我要自己去找她,就算忘了她,我也會記得找她的這顆心。”


    “可是修仙需要三生三世,卻也未必會成功。”


    “我相信我可以,”他篤定地說道,掏出寒玉簫,“師父幫我保存著吧,如果我成功了,一定會帶著她去找你。”


    落仙便送他的魂魄去投胎了,並沒有打開那幅畫看上一眼,因為他以為那幅畫不過是曲悅,如果他看上一眼,或許就能在見到我的第一眼認出我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結局篇之宮廷秘


    “宮廷,這個故事我都已經講了兩百年了,你還沒聽煩嗎?”我問向身邊的這個小孩。


    他是在若錦離開一年後出現的,那時我身邊隻有一隻火紅鳶,整日呆在井庭園內,日子過得昏昏沉沉。後來趕上琉絳與天樂成親,一個小孩子來到天虞,正巧碰上了我,自此之後便每日都來粘著我,他說他是南禺山南宮廷。我大吃一驚,難道這麽個小孩子便是四仙山大師兄?童言無忌而已,我也不甚在意,或許是南宮廷的兒子。


    我見他麵目秀氣,頗像小時候的若錦,便常常會叫錯人。他不但不氣,反而好奇地問我若錦是誰,非要我講一講那個人的故事。聽完之後一陣唏噓,便讓我將自己的故事一併講與他聽,誰知這一聽就聽了兩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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