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王陷入了鬼生的低穀,他低頭開始思考鬼生,也不管自找罪受的宋爻。


    他已經忘了上一次來到人界是什麽時候,那時候人們都還穿著麻布衣裳,戰爭頻發,鬼口人數劇增,用的錢也不是現在這樣的,不過這麽多年來他把事情交給十殿閻王打理,也不是什麽都不管,至少那些逐漸變化的東西他還是有所了解的。


    如宋爻所說,他想過得更好,得有錢,然而他隻有冥幣……


    宋爻把充電器拿出來給手機充電,原本在身邊坐的那神經病早就出去了,他現在可以安安心心碼會兒字。


    十一點,外麵的天早就黑透了,病房裏不明不暗的燈光讓宋爻覺得有些冷,關了燈,身處於黑暗之中,隻剩手機發出的柔和的光,宋爻感覺不錯。


    黑暗容易發生可怕的事,但是黑暗同樣能給他安全感。


    窗外的風唿嘯著,病房裏窗簾將外麵胡亂搖曳、瘋狂掙脫束縛的景象遮得嚴嚴實實,窗也關得緊緊的,密不透風,手機的光打在宋爻的臉上,雌雄莫辨的容貌更加模糊了。


    手機突然死機,然後不受主人控製的變成了在夜裏也照得清清楚楚的鏡子,宋爻看見自己的臉越來越模糊,各個器官的界限慢慢消失不見,自己成了一個沒有五官的人,隨後臉像幹旱了許久的土地,碎裂成一塊一塊的,密密麻麻的裂縫裏麵一隻一隻蛆爬了出來。


    一向淡漠的宋爻看到這樣的景象也不由得慌亂起來,他抬手摸向自己的臉,一摸,臉像千層餅碎末一樣一層一層,一塊一塊往下掉,自己的手也是跟臉一樣的情況,身上也跟著癢了起來,宋爻驚慌的甩掉了手機,掀開被子,拉起衣角一看,渾身上下都是開裂的,爬出來的蛆越來越多,滿床都是,皮肉也掉得快見了骨頭。


    宋爻驚慌失措的將那些噁心東西掃下床去,直至自己隻剩了一副白骨,然後坐得不穩,從床上摔下去,散架了。


    十分的冷,宋爻猛然睜開眼,才發現這是一場夢,現在的自己正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圍什麽都沒有,隻有手機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發光,窗簾被寒風吹得翻飛著,宋爻扶著床站起來,想起剛才的夢有些不想躺迴去。


    楚迴不知道哪裏去了,也不知道他能去哪裏,宋爻覺得他要是能自覺的離開那是最好不過,畢竟多養活一個人不太容易。


    宋爻剛剛站起來,扯過被子用力的抖了無數下,確認了上麵什麽都沒有才把被子裹在身上倚在床邊的椅子上睡,被子都還沒有捂熱,就聽見了外麵的腳步聲,可能是護士來查房,宋爻沒多在意,夜裏也是困得不行,眼皮子眼看就要完全合上了,哢嗒,門被推開了。


    宋爻聽見聲音,人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來者並不是別人,而是楚迴。


    楚迴進了病房,無聲無息的接近宋爻,森白的皮膚在夜晚看著很是嚇人,跟白天看著還有點親和力的他判若兩人。


    宋爻懶得搭理他,合了眼繼續睡。


    布料落在地板上的窸窣聲,然後……


    「哢啦、哢啦、哢啦…咯哩咯啦…」


    像是木板落在地上的聲音,又更像是骨頭之間的摩擦聲。宋爻睜開眼,眼前的楚迴已然不見,隻剩下地上的黑色長袍和麵前的骨頭架子。


    ???


    剛剛聽到的聲音是骨架從衣服那裏走過來的腳步聲和骨頭摩擦聲?


    骨架似乎是在打量宋爻,可能是在想為什麽這個人看見了他也不害怕得大叫,歪了歪腦袋,然後……腦子就掉了。


    咚,咚,咚,骨碌,骨碌……


    腦子是個好東西,可是它掉了。骨架似乎在找自己的腦袋,腳不動,身子左轉轉右轉轉,宋爻頓時沒了睡意,沒弄懂這傢夥在幹什麽,也在懷疑鬼王就是一個骨頭架子?或許這根本不是楚迴。


    宋爻平時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選原則做人,但是看到這樣笨的骨架竟然有一種想要狗拿耗子的衝動,骨架在宋爻麵前站了半天,始終沒有看到自己的頭,於是想蹲下來抱抱瘦瘦的自己,就感覺到了身前的人動了。


    宋爻幫骨架撿起了頭骨,後腦朝前給他裝上。


    骨架居然感激的想給他鞠躬道謝,宋爻不想再給他撿一迴腦袋,趕緊道:「走!」不然等會說不準就得讓他散架,這個東西杵自己麵前,睡不好。


    骨架聽話的倒退著出門,也沒感覺到自己的頭是不是裝正了的。宋爻起身把門關好,把手很冷,宋爻的手也冷。


    門縫裏忽然伸出一隻森白的手抓住了宋爻的手腕。


    宋爻心底沒來由的一涼,卻聽到一個挺熟悉的聲音。


    「大半夜不好好睡覺跑什麽跑。」楚迴從門縫裏擠進來,把宋爻的雙手捂在自己手心。而後者盯了他老半天,心想著這傻骨架怎麽又迴來了?


    看了幾分鍾之後,宋爻終於確定了這真的是楚迴,「大半夜能否請鬼王不要披頭散發亂走,嚇人。」


    不知道為什麽,宋爻的心情突然好了些,說的話都比平時要長。


    楚迴愣了愣,將宋爻送迴床上,柔情款款的對他道:「我改。」


    對剛剛的夢還心有餘悸的宋爻居然沾床就睡了,完全沒有覺得噁心。


    第二天起來,他就看到了頂著一頭中長黑發的男人正盯著自己看。


    「發型為什麽跟我的一樣?」宋爻思考的不是為什麽才半個夜晚楚迴的頭發就變了,而是為什麽跟他一樣的發型,別侮辱了這個發型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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