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撐著坐直了身子,邵明遠那張俊朗溫潤的臉來來迴迴在眼前徘徊。


    是了,那人來了,他總是那麽溫存地笑,連責備的眼神都帶著濃濃的暖意。


    這是他第一次對宋柯以外的男子產生好感,當年宋柯與他青梅竹馬,為了得到他的心使出了渾身解數,不知道耍了多少手段、費了多少心思,而如今這個人,銘刻在他心頭的,不過是那一抹足以融化冰雪的微笑。


    似乎覺察到了自己的異樣,許鳳庭有些抗拒地甩了甩頭。


    他如今算個什麽?被夫家囚禁厭棄的殘枝敗柳,活得賤如螻蟻、人如糙芥,如果不是一心等著父親和哥哥們的消息,倒不如早點了斷了自己,走得幹幹淨淨,也容不得那些人這麽糟踐他。


    邵先生……不過是個好心腸的大夫,對他多加照拂,不過是看他可憐吧。


    胡思亂想了一迴,纏綿的腹痛又開始了起來,他忙從枕邊摸出一塊厚厚的布巾咬住,他是個男人,嫁入宋家之前也是個會騎she懂劍術的錚錚漢子,如今這副模樣,實在不想讓就睡在隔壁的素梅聽見一點軟弱的呻吟。


    可老天似乎故意要與他為難似的,連綿的痛感並沒有因為他的隱忍而消失或減少,反而越來越痛,越來越密。


    他並不知道這是因為他服用了太多瑰色蘇,早已經依賴成了癮,今天一天都沒有用它,長期被麻痹的神經開始慢慢甦醒,因此越發疼痛難忍。


    他弓著腰用力將背抵在床板上,似乎要將床板頂穿一樣,雙手死死按住小腹,恨不得將那裏按出一個洞來。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素梅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進了屋。


    許鳳庭想起白天的事,便知是邵明遠送來的,少不得忍著痛悉數喝下了,可腹中的痛楚卻並沒有因此減輕,他死死捏住身上的薄被,幾乎要將那柔軟的棉布料子一把撕扯個粉碎。


    素梅見他不會一會兒工夫已經渾身被汗水濕透,臉色也白得嚇人,實在於心不忍,便就著一點燈光依舊將瑰色蘇從櫃子裏摸了出來。


    “少君子還是用點兒吧,這樣可什麽時候是個頭啊!”


    許鳳庭微眯著一雙熬得赤紅的眸子,那一瞬間幾乎就要點頭,可一想起邵明遠那分明不贊同卻透著心疼不忍斥責他的眼神,竟鬼使神差地咬著嘴唇搖了搖頭。


    就這麽反反覆覆折騰到天色有了些蒙蒙亮方才稍稍消停些,此時的許鳳庭已經虛脫得隻能躺著幹喘氣了,素梅想上來給他換身幹淨衣裳,卻被他低聲拒絕了。


    素梅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以少君子的脾氣,勢必要等自己緩過來,再自己換上,不願意假他人之手。


    好在夏日炎炎,倒不用擔心他這麽一來容易著涼了。


    早上照例給許鳳庭熬了糯糯的白米粥,配上兩小碟她自己醃製的醬菜,有時候也能吃上雞蛋,但每旬大廚房裏最多送上四五個過來,還是她想了不少辦法弄到的,也不夠天天吃。


    許鳳庭其實並沒有胃口,但體貼素鳳的心思,就是吃不下,也強打起精神動了幾筷子,素鳳見他心情還算好,便在一邊陪著說話,主僕二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些少年時候在許府的那些開心日子,兩個人臉上都漸漸泛起了一點笑意。


    誰知還沒清靜多一會兒呢,就聽見院子裏有人朗聲大笑,“給少君子請安,不知少君子起身了不曾?”


    許鳳庭微微蹙眉,這不是許老爺身邊的鍾叔嗎?


    他是從小伺候老爺的,年紀大了就配給了馮叔成了個家,專管老爺身邊幾個男妾的生活起居,在老爺麵前也有點體麵,他怎麽會到這裏來?


    許鳳庭可以坐著不動,素梅卻早就陪著笑迎了出去,卻見不止鍾叔,他身後還跟著四個小廝、兩個丫頭,兩人一排站著,浩浩蕩蕩一隊的人。


    “鍾叔,您這是……”


    素梅心裏忐忑得很,不知是不是又有人要來她家少君,鍾叔卻笑得和煦得緊,“姑娘莫怕,我們夫人說了,少爺和少君年紀輕,各自都有脾氣也是難免的。但小夫夫鬧別扭總得有個度,如今少君的氣也該消了,可不許再一人住在外頭,還是搬迴去住才好!”


    素梅心裏一頓嘀咕,他倒會說話,說得好像我們少君發脾氣搬出來似的,分明是你們家把好好的人圈在這裏!


    可臉上也不敢給他難堪,隻得擠出了個不太歡快的笑容,“那鍾叔請先屋裏坐吧,少君子才吃了早飯。”


    那鍾叔倒不跟她客氣,抬腳就朝屋裏走,許鳳庭一早在屋裏將他們的對話都聽在了心裏,不由深深蹙起了眉頭。


    他早料到關在這裏的日子不會長久,許家是要體麵的人家,這麽軟禁自己家的少君子,萬一穿出去就難聽了。


    而許家已敗,以他們的勢利,應該會想盡辦法尋個短處休了他,怎麽忽然又要接他迴去?


    當初在他父兄獲罪沒了孩子最需要人關懷的時候,宋柯卻摟著別人對他冷笑,甚至不顧他們自小的情意,下毒手摺磨他,如今他又如何以夫妻的心態對麵對他?


    還有那個依依,出事的時候他一心隻想著孩子顧不上懷疑他,可事後細細想來,他並不是一個弱不禁風連個孩子都懷不住的人,那天腹痛得蹊蹺,恐怕跟他脫不了幹係。


    這一筆筆帳他都還沒有跟他們清算,怎麽還能迴去做那個溫良恭順的少君子?


    想著不由煩躁得很,那鍾叔還在自顧自地喋喋不休,見他心不在焉,忙伸手在他眼前用力晃了晃。


    “老爺夫人的意思小的已經說明白了,少君子若眼下沒什麽事,就同小的迴去吧,老爺那裏還等著小的迴話呢。”


    許鳳庭暗暗思忖,少頃便漸漸有了主意,忽然微微一笑,“要我迴去也可以,隻不過依依仗著寵他,每每對我不敬,主不主奴不奴的叫人看不上,你去告訴老爺,有那東西在屋裏,我是絕不迴去。”


    一番話說得鍾叔瞠目結舌,少君子是不是被關在這破屋子裏把腦子也給關壞了?


    好不容易老爺夫人大發慈悲讓他迴去做他的少君,總比在這裏沒吃沒穿沒人服侍強啊,他居然還講條件?他一個寄人籬下的,憑什麽跟宋家講條件啊?


    鍾叔心裏這麽想,其實素梅也這麽想,在看著鍾叔紫漲著臉碰了一鼻子灰離去之後,不由擔憂。


    “依依公子是少爺心頭的紅人,還懷著孩子,那可是宋家三代單傳的第一個血脈,別說少爺捨不得,老爺肯定也捨不得孫子,又怎麽會答應少君子的要求?”


    許鳳庭苦笑,“你說的話我又怎麽會不知道?宋柯有多緊張依依,宋家有多緊張孫子,我比誰都清楚。不過如果不這麽做,又怎麽能得到父親和哥哥們的消息?”


    素梅恍然大悟,“宋家這種勢利眼富貴心的地方,隻會欺壓我們,又怎麽會好端端放我們出去?必是我們家老爺和少爺們那裏有了好消息!老天,老天開眼了!”


    許鳳庭淡淡一笑,開不開眼目前還說不清楚,唯有看著宋家人的動靜吧。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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