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淩自知自己突然上任,定不能得人心,他急切需要一個契機來證明自己的能力,而邱北章的提議,正好順了他的意。他與邱北章共事數十年,對他的身法自然再熟悉不過,幾招下來,他已完全占據上風。邱北章心道不妙,然盡管使出渾身解數,也不敵韓淩,最終敗北。


    圍觀的士兵不禁大驚,議論紛紛。邱北章是軍中出了名的好手,縱觀整個兵營,能與他交手十招不敗的人寥寥無幾,而韓淩居然能自始至終占據上風,並毫無疑問地拿下勝利,實在不得不讓人咂舌。有人開始詢問,韓淩究竟是何方神聖,為何武藝之高,根本不像太監,宮中有如此高手,要禦林軍何用?


    邱北章愣在原地許久,方才消化了自己的敗果,他拾起被打飛的劍,走到韓淩麵前,行了個禮,而後道:“韓將軍果然身手了得,邱某甘拜下風。”


    韓淩也迴了個禮,“承讓了。”


    身為將軍,空有一身本事也是不夠的,雖此役戰敗,但邱北章依舊不服這個大將軍,於是,他又提出要模擬作戰,想與韓淩一較高下。所謂模擬作戰,即是雙方以相等的兵力在地圖上戰鬥,雙方各占據要塞,而後由各自將領謀劃布陣之法,不論兵力強弱,最終陣法勝者便為勝。


    邱北章的陣營紮在茂林之內,地處險要之地,易守難攻,旁邊又有河川阻攔,若對手貿然行進,定是還未到陣營,就已損兵折將。而韓淩的陣營則安紮在平坦寬闊之處,無任何阻攔,一覽無遺。雙方對戰開始,第一日,無人出擊,兩相按兵不動,一直到第五日,仍未有任何動靜。邱北章的計謀是,自己身處險峻之地,韓淩不可能攻得上來,他隻需等著,消磨韓淩的意誌力,等到對方沒了耐心,便會主動發兵,這樣,他幾乎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對手一舉剿滅。而韓淩似乎也不負眾望,在第六日的時候便開始動兵,向邱北章的營地挺近。邱北章心中冷笑,果然是個門外漢,看了此戰之勝,非自己莫屬了。


    但令人意外的,韓淩在邱北章陣營三十裏外的地方停住了腳,轉而安營紮寨,且他放棄了原先的營地,將所有兵士都調來了此處,莫非他是想拚死一搏?邱北章猜不出韓淩的用意,便靜觀其變,然韓淩一停就是近半月,似乎是打算和邱北章耗死在這裏。比到這,邱北章不幹了,哪有你這樣打仗的啊?!你這不是耍賴嗎?


    韓淩也不著急,悠悠喝著茶,說結果馬上就要見分曉了。邱北章憋著氣,又等了幾日,信使傳來捷報,說運送糧糙的車被劫了!直到這時,邱北章才恍然大悟,明白了韓淩打的算盤,原來韓淩守在下麵,是為了劫運糧車!邱北章所選紮營之處,尤難進攻,同樣,糧糙運送也不易,能走的路就隻有幾條,韓淩稍微摸索幾日,便能尋得運送路線,隻需在那幾個路口設下埋伏,想撲空都難。邱北章失了物資支援,自然不能再在營中死混,那不異於繳械投降,他需要迅速奪迴物資,然正當他思索該如何進攻之時,竟有一把火燒了過來!原來韓淩在奪得物資後,便防火燒山!邱北章的營地在茂林之中,火勢一起,便一發不可控製,迅速蔓延過來,電光火花間,邱北章隻能下令先逃,然殊不知韓淩的隊伍正等在逃跑的線路上,蓄勢待發。


    這一戰,邱北章是慘敗,一兵一卒都被損盡,相反,韓淩的隊伍幾乎無任何折兵。自此,邱北章對韓淩再無質疑,願俯首甘為孺子牛。戰後,韓淩就此事向眾兵士講解,“行軍打戰,定不可有半分鬆懈,環境優越,隻會令人安於現狀,被優越感蒙蔽雙眼,從而喪失警覺性。邱大人所選紮營之地確實乃寶地,頗有幾分占山為王的意思,但正因為地勢占好,所以才讓邱大人掉以輕心,自覺我攻不上去,單是到達你地,便會損傷嚴重,到時你隻需坐收漁翁之利,便可不費吹灰之力,將我拿下。在你自我滿足之時,我卻在想方設法攻破你的防線,讓你不攻自破,結果同樣,我也沒費一兵一卒,便將你的兵力全部剿滅。所以,作戰切記不可安逸,要時刻保持警醒,方才不會被人趁機而入。”


    韓淩兩場比試贏得光彩,贏得漂亮,其實力自然也毋庸置疑,之前還對他冷眼相待的士兵,立馬眼裏冒光,對他崇拜有加,至此,韓淩在軍營裏算是站穩了腳,而他提出的一係列訓練方案,也漸漸為人所接受。


    黎燁聽聞韓淩整治軍營的一些舉措,不由佩服,本是一團散沙的軍隊,瞬間充滿活力。其實,韓淩並沒有什麽高招,他不懂人心,所以不知如何安撫招攬士兵,但是,他有滿腔的熱血,真摯而熱烈,就是這一腔熱血,感染了數以萬計的將士,讓他們燃起雄心壯誌,報效祖國。他們相信,韓淩將帶他們走向輝煌,將完美地呈現他們的人生價值,韓淩是他們的神,指引他們向前!


    韓淩訓兵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黎燁暗自籌算,不多日,他們便可進攻庸國,到時一切都將結束。但這時,黎燁卻突然收到一封信,是安宇文派人送來的。信中內容大致為告知黎燁安衡興即將下葬,希望黎燁能讓安柔迴來,見安衡興最後一麵。信的言辭真切,哀怨淒婉,從這封信,黎燁便隱約能見安宇文悲傷至極的模樣,但若這信並非他親自撰寫,那就另當別論了。


    安宇文既已主動提出要讓安柔迴國,那黎燁定不能再裝傻充愣,他提起筆,洋洋灑灑寫下幾段話,言明黎國自古就沒有妃嬪迴家省親的習俗,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是隻有出沒有迴的。黎燁表達了對安衡興之死的悼念之意,又情真意切說出自己難為之處,他也想讓安柔迴去,但祖上定的規矩,他實在破壞不得。


    安宇文收到迴信後,又寫了封更是淒涼的迴信,他近乎用哀求的口吻向黎燁請求安柔能夠迴來,然黎燁對此不為所動,態度依舊堅決。就這樣幾經周旋,安宇文終於先低頭了,他最後寫給了黎燁一封信,信中說道:既然安柔不能親自送安衡興下葬,那是否可讓安柔寫封信迴家?讓安衡興走時,能知道這個閨女是想著他,念著他的,不至於讓老人走得孤單。黎燁想了想,這個請求似乎並不過分,便也沒再為難,同意了。


    安柔得知自己竟能寫信給安宇文時,激動得幾乎不能言語,她馬上就不發瘋了,一屁股坐在案前提筆狂寫一通,把近日的委屈都訴說了一遍,後又表達了對安衡興濃濃的不舍之意。信寫完了,送出去,幾天後就有了迴信,信使將信件呈報給黎燁,黎燁想了想,沒看,讓信使轉交安柔,算是默許了她與安宇文的書信來往。


    自從開始寫信後,安柔的情緒一天天穩定下來,偶爾竟還會輕笑幾聲,黎燁見狀,算是放下了心,給安柔一個寄託,日子也不至於太難熬。安柔將一門心思都撲在信件上,也不會想其他,得知安衡興已經下葬,且似乎並無遺憾,安柔瞬間感覺身體被抽空一般,沒了氣力,她大哭了一場,算是過了這個砍。後來,安柔一直與安宇文有聯繫,說的都是家常話,直到有一天,安宇文登基,並交給安柔一個重要任務,一切的書信來往隨之變了質。


    柔兒:


    黎燁以你為人質,要挾我,讓我不敢輕舉妄動。現我與庸王正合計該如何將你救出,你在黎國受苦受難,哥哥實在於心不忍,為能使你早日迴來,哥哥希望你能幫幫我。你不用驚慌,也不用做太多事,你隻需將我每次給你的竹簡塞進黎燁的奏摺內便可,若能順便取出韓將軍的軍中戰報自然更好。柔兒,哥哥一切都是為你好,你要相信哥哥。


    兄長:安宇文


    ☆、47.臨行告別


    沒了韓淩,陪伴黎畫的任務就隻能由黎燁獨自完成,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黎燁就算再忙,也要抽空去看看黎畫,和她聊聊天,做做遊戲。黎畫許久未見韓淩,便拉著黎燁的手追問:“父王,韓叔去哪裏了?為什麽我找不到他?為什麽他不買糖來給我吃了?”


    每當這時,黎燁就會把黎畫抱在懷裏一搖一晃,說:“韓叔去打仗了。現在我國正處危時,韓叔為保國家周全,捨身取義。今日我倆能安穩坐在這聊天喝茶,全是韓叔的功勞,你以後定要記住,善待你韓叔,他是黎國的功臣。”


    黎畫似懂非懂,她撅著嘴,不高興道:“他走了也不跟我告別,我不喜歡他了。”


    黎燁輕輕在黎畫的手上一拍,板著臉說道:“你怎能這麽說?韓叔保家衛國,奮戰沙場,是英雄,受人敬佩,他犧牲小我以成大我,你應尊重他的決定,而不是說討厭他。”


    黎畫尚小,不懂黎燁話中的意思,她隻知道韓淩定是個厲害的人物,但是他怎能有了國家就不要自己了呢?況且,就算離開,也要和自己說一聲嘛。所以,黎畫不開心了,這讓她不禁想起不久前的黎燁,就是這樣不告而別,讓她孤零零一人,手足無措,任由恐懼在心中無限蔓延,幾乎將她吞噬。


    黎燁見黎畫撅著嘴不說話,知道她心情不好,便想著法哄她,然黎畫根本不吃這一套,她叉著手,背對黎燁,兀自一人生悶氣,黎燁哄了半天,也不見成效,眼珠一轉,誘惑道:“畫兒,畫兒,想不想見你韓叔啊?”


    韓淩雖被派去打仗,但他現在仍在軍中訓兵,尚未離開,若想見他,也不無可能。


    黎畫一個激靈,將信將疑地轉過腦袋看著黎燁,問道:“真的?”


    黎燁搖頭晃腦自信滿滿,“本王什麽時候騙過你?”


    黎畫登時興奮起來,她一個飛撲,撲進黎燁懷裏,腦袋不斷拱著黎燁的肚子。她竊竊私笑,“快,快,快,去見韓叔,哈哈哈。”


    黎燁失笑,這孩子也不知遺傳了誰,怎這般沒心沒肺。


    沒了韓淩,黎燁根本不知該如何私下出宮,還要帶著一個屁大的孩子。往日,韓淩隻需抱著黎畫,飛簷走壁,輕輕鬆鬆就出了宮門。現在,黎燁隻能望牆興嘆了。他想過很多法子,都相繼宣告失敗,黎畫一臉鄙夷地看著黎燁,嚷嚷道:“燁兒!你到底讓不讓我去見韓叔!”


    燁兒是她無意中聽韓淩這樣喊過一次,於是,她便記了下來,從此,再不規規矩矩稱黎燁為父王,而是大唿其名,成天“燁兒,燁兒”叫喚,搞得宮中太監宮女都覺好笑。


    黎燁一頭霧水,不明韓淩何時這樣稱唿過自己,黎畫伸出食指,大模大樣指著黎燁,中氣十足地坦蕩道:“在他睡覺的時候!”


    黎燁啞口無言,確實,韓淩隻有在做夢的時候敢這樣說,要放在平日,給他十個膽子,他也隻敢恭恭敬敬喊一聲“陛下”。不過,韓淩的一句夢話,讓黎燁在黎畫麵前幾乎尊嚴盡失,沒有了父王的威嚴形象,反倒像黎畫的一個小跟班,天天屁顛顛跟在她身後,被使喚來,使喚去的。


    黎燁找不到私下出宮的方法,就隻能明正言順走出去。於是,他下了個令,美其名曰視察士兵練兵進度,實則不過是摒棄左右,悄悄找韓淩私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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