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衣本可以去極陰島修行,但他自行選擇了留在黃柳島磨煉自己。


    此刻在周未的神魂之下,謝長衣的一切也自然是極為清晰明了。


    時至今日,他不僅成功結成無缺靈台,更以極快的速度,修行至了築基中期,且已到中期合液之境,距離築基後期隻有一步之遙。


    謝長衣的修為凝煉至極,顯然他並未服用過血源丹,而是隻依靠自己修行。


    如今謝長衣不過七十餘歲,依照他的修行速度,百歲之前,應當便可達到築基後期。


    “劍意如實,劍凝如一。”


    “劍道第二境已然臨近圓滿。”


    周未背著手,眼中滿是讚許之色。


    他走至臨近謝長衣身前一丈處,細細打量起謝長衣來。


    二人對視許久之後,周未才輕歎道:


    “長衣,你瘦了些。”


    “師傅,借助【靈火淬體術】,我習練了煉體之道,灼燒了體內雜垢,因而顯得消瘦。”


    謝長衣如實迴應道,他的言語仍如同從前一般尊敬,並未因歲月流逝更變。


    “那劍陣之道,是你所自創?”


    周未詢問著。


    【金炙劍陣】與周未所傳授他的【地煌劍陣】有著相當多細微的差別。


    周未所使用的劍陣更重劍影速度,要在數息之間,極快地斬出數千劍,對於神魂的要求極高。


    謝長衣神魂不及周未,他的劍陣則加入了他自己對於劍道的諸多理解,並非是快速斬出數千劍,而是將劍道境界融入,最大幅度提升罡氣劍威力。


    “弟子神魂並非異於常人,隻得如此更變劍陣。”


    謝長衣點了點頭。


    周未微微一笑,又道:


    “長衣,若你能在玄劍門修行,世上必將多出一位大劍修。”


    “師傅。”


    謝長衣隻搖頭,低聲喊了句。


    “弟子每日練劍,從不停歇……”


    “並非是為了做什麽大劍修。”


    “而是為了有朝一日……”


    仇恨並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亡,而是如同種子,隔得越久,便越是成長為參天大樹。


    周未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再說下去。


    過了片刻,才又看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我聽心慈言,你仍孑然一身。”


    “小婉說,等你完成你口中的大事,你便與她完婚?”


    “小婉師妹是好女子,但弟子的確非她良配。”


    謝長衣低著頭,聲音從咽喉低啞地傳來。


    “不可徐徐圖之?”


    周未似笑非笑著。


    “巫家在大魏經營千年,底蘊豐厚。”


    “若覆滅巫家,非結丹後期大修以上不可為之。”


    “且即使是結丹後期大修,也極難能完成此壯舉。”


    周未所言,皆是他從大魏所見的實情。


    從他的角度來看,謝長衣僅憑自己想報仇的機會極其渺茫。


    但換位處之,恐怕也極少有人能說出一句,因巫家勢力,便暫時拋下父母親族之仇,自行重建家族,從長計議之言。


    謝長衣沉默著,他拳頭攥的很緊,但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往事一幕幕浮現。


    身為謝家一族最後的血脈,他知曉自己承擔的責任。


    最後他深吸一口氣,才道:


    “師傅!”


    “弟子每夜睡眠,常常見到親人亡魂鞭策,因而絕不敢懈怠半分。”


    “他們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寧,對弟子而言,唯有以巫家之血祭奠一途可走。”


    “且……耽擱不得!”


    周未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天下間,有三大仇恨,可謂不共戴天。


    滅族、殺父、奪妻。


    身負此血海深仇,謝長衣沒有半點放下的可能。


    “若你能破入結丹後期,劍道踏足第三境……”


    “便有覆滅巫家之機。”


    周未平淡地說道。


    在他的手掌之中,已不知何處飛出一個小些的儲物袋,直入謝長衣手中。


    “袋中有著為師的修行經驗及部分功法傳承,你可自行參悟,另有一套靈器……”


    “你也需好生研磨煉化。”


    說完之後,周未深深地看了一眼謝長衣,才飛遁離去,向著白瞬鐵礦的方向迴返。


    畢竟他此刻按契約約定,還需駐守白瞬鐵礦道場。


    ……


    ……


    隔著層層雲霧,周未的神魂仍能看到謝長衣在向著他離去的方向跪拜叩首。


    一時之間,周未竟有些莫名的感慨。


    周未收謝長衣為弟子,原本是看中了他的天賦資質,希望他未來能成為蒼雲殿的支柱。


    因而他對於謝長衣這個弟子傾注的心血不可謂不多。


    一開始周未並不覺得他真的能做到隻依靠自己的力量覆滅巫家,甚至周未早已想好,待謝長衣結丹後,便將蒼雲殿交給謝長衣,自己則設法去大晉追求大道。


    依托於蒼雲殿這個現成的勢力,謝長衣想要複仇巫家,也將不再是水中月,鏡中花。


    然而謝長衣的成長速度完全超出了周未的預料,謝長衣的複仇之心堅定無比,他的赤子之心也在表明著,他絕不會借助蒼雲殿之力。


    直至如今,周未才真正感受到,或許謝長衣真有可能隻憑借自己複仇巫家。


    先要成為結丹後期大修。


    再要突破劍道第三境,無劍無我境。


    千年以來,唯有一人突破了劍道第三境。


    那個人便是天乙真君。


    這千年間縱使無數英傑,縱使有著無數天賦異稟的修士,縱使能在劍道第二境之上走得極遠,但都再無一人踏入過劍道第三境。


    劍道第三境猶如萬丈高山,憑凡人之軀不可逾越。


    但周未不知怎的,冥冥中有所預感,謝長衣或許有可能踏入第三境。


    ……


    ……


    謝長衣捧著手中的儲物袋。


    他的腦海中仍在迴味著周未的言語。


    “結丹後期……第三境……”


    “結丹後期……第三境……”


    久久以後,他長長出了口氣,神魂化劍,斬破雜念。


    而他的手中,五柄散發著濃烈五係靈氣的長劍正平穩地懸浮著。


    正是周未當年費盡心思,耗費諸多代價,才重鑄而成的“五靈劍。”


    時至今日,隻是靈器品階的五靈劍已對周未作用不大,也難以承載他的法力,將之贈予謝長衣,也算是種傳承。


    說起來,他在某種意義上,真與謝長衣有著許多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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