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昭昭隻是稍微衝洗了一下身子,連洗澡都算不上。


    換上自己的衣服,濕著頭發就衝出了房間。


    打開門的時候,守在門前的池禮被嚇了一大跳。


    “嫂、嫂子……”


    他和導師在對顧清延進行第二次複檢呢,許昭昭暈倒在醫院的消息傳了上來,顧清延怎麽說都不配合了。


    幸好許昭昭隻是感冒初期,不嚴重。


    池禮就想著等他把許昭昭照顧好,就拖著他迴醫院,便守在了門前。


    萬萬沒想到,他會先看到許昭昭……


    許昭昭看見他,垂下了眼眸,沒有和他交談的欲望。


    “借過。”


    剛剛重新通氣,現在鼻腔又被堵上,泛出了濃濃的鼻音。


    作為一個心理醫生,池禮第一時間就察覺了她的不對勁。


    但許昭昭已經從他的側麵快步走了過去,他的話噎在了喉嚨中。


    感冒披著濕發不好的呀,顧哥怎麽都不管管她?


    許昭昭走的時候沒把門帶上,池禮麵前的門半開著。


    嫂子走了,可以將顧哥拽去醫院了吧?


    “顧哥?”


    池禮的腦袋慢慢地往房間裏探,隻看見了有些褶皺的床,沒有看見顧清延的身影。


    “顧清延?”池禮加重了聲音,步子也往裏麵邁去。


    沒人給他迴應。


    浴室、大廳、陽台……都沒有他的身影。


    他步子有些著急了,往旁邊的溫泉走去。


    清透的溫泉上,在上麵綻放的一個個血花格外刺眼。


    即使溫泉上沒看見顧清延的身影,池禮的步子還是走近了。


    泉水清澈,近距離透過白煙,可以看清池子下的景象。


    除了一層層圓潤的鵝卵石,顧清延整個人沉到了底,他閉著眼睛。


    身上的絲質浴袍隨著水流緩緩飄動著,像個沉睡著的鮫人王子。


    池禮當然不會覺得這是一幅美好的畫麵。


    在顧清延的鼻腔裏緩慢地吐出泡泡——他想把自己溺死!


    撲通!


    池禮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去,激起了巨大的水花。


    “顧哥!”


    溫泉不深,池禮扯著他的衣領,將他提出了水麵。


    池禮是穿著白大褂來的,全身都濕透了,有些激動,將顧清延摁在了壁緣。


    “顧清延,你在幹什麽!?”


    顧清延緩緩睜開了迷茫的雙眼,好幾滴晶瑩的水珠在他濃密的睫毛上滑落,無聲地破壞了水麵的平靜。


    真夠笨的,這都看不出來嗎?


    他在求死啊。


    許昭昭喜歡他的軀殼。


    他就完整地保留下來,如果能得到她的一兩滴眼淚……也算沒白死了。


    更重要的是……就這麽死了,她就找不到人離婚了,隻能喪偶了。


    喪偶。


    顧清延覺得自己真是扭曲,居然覺得這兩個字也挺動聽的。


    “為什麽救我。”


    他看著池禮,有些不滿地扯開了池禮拽著他衣領的手,“離我遠點。”


    說著,便又要往下沉去。


    池禮用力摁住了他的肩膀,阻止了他的動作。


    有些崩潰,“哥,你多久了沒吃藥了啊!”


    池禮簡直不敢想,如果自己沒有跟出來、沒有進到套房裏企圖“綁架”顧清延,會有怎樣的後果……


    “我不想傷你。”


    池禮打不過他的。


    顧清延皺了皺眉,大掌握住了池禮摁著他的手,以示警告。


    “走吧,別管我。”


    池禮看見了他手背上斑駁的傷,“哎喲,我的親哥誒。”


    憋紅了臉,十分狼狽,“那你等我走了再死,別死我麵前!”


    “嗯。”


    他的眼裏滿是無望,木訥地點了點頭,輕靠著壁緣不動,算是答應了。


    池禮緩緩將自己的手收了迴來,轉身。


    “喔對了,剛剛嫂子讓我轉告你……”


    池禮又轉了過來,同時,細小的針管紮在了顧清延的頸後,微疼。


    “哥,我沒辦法看著你死。”


    池禮急促地喘著氣,這一係列的動作可給他緊張壞了。


    幸好,出醫院的時候,怕顧哥不配合,還是拿上了點高效鎮定劑。


    顧清延當然知道這是什麽,他也不掙紮了,針一紮進血管便會自動推進。


    十秒鍾之後,他將會陷入沉睡。


    他看著池禮,眼裏沒有責怪,反而有點……期待。


    顧清延沙啞著開口,“她讓你轉告什麽?”


    池禮愣了。


    這是重點嗎?


    隻是覺得這個“嫂子”這個詞用來分散顧哥的注意力很好用而已……


    顧清延的唿吸愈加沉重了,眼前的世界也開始有了重影,四肢都開始發軟了。


    “告訴我……”


    池禮依舊保持著沉默,幾秒鍾後,顧清延徹底失去了意識。


    許昭昭隻和他說了兩個字,他一個屁都不敢放。


    池禮奮力地從水中拖著他上岸,拿出手機撥打了120。


    救護車很快就將兩人接走了。


    許昭昭是打車迴去的,司機在車廂裏開著十六度的空調,嘈雜的廣播聲掩蓋了她要求調低空調的請求。


    車程三十分鍾,實在是沒有力氣叫了,到後麵許昭昭都麻木了。


    終於迴到了家,許昭昭忙付錢下車,衝進浴室裏就洗了個熱水澡。


    僵硬的四肢才慢慢迴暖。


    洗完澡,許昭昭剛將頭發吹幹,抵擋不住那洶湧的疲憊感。


    一頭便栽下了床鋪。


    許昭昭直接變成重感冒了,無意識地在被窩裏抖得不停。


    這還是許昭昭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生大病。


    她睡得很不安穩。


    先是夢到原主迴來了,指著她的鼻子罵。


    “都是你這個女人,搶了我的兒子和丈夫!”


    又夢到了顧鈺霖和田一甜還是相愛了,她悉心勸說,卻沒人信她。


    兒子對她冷眼相待,“你不愛我,不允許別人愛我嗎!”


    最後……是血淋淋的顧清延。


    他拿著刀片,麵無表情地在自己的手腕上劃,血液噴湧而出,濺在他的身上。


    他沒說話,臉上、身上全是血。


    刀片遊走,而後是大臂,再往上是脖子……


    許昭昭直接驚醒了。


    啪嗒。


    顧鈺霖手中的小毛巾掉進了冰水池裏。


    “媽媽,你醒啦?”


    他的小手被凍得有些紅,“醫生姐姐說媽媽發燒了,要好好休息噠。”


    顧鈺霖將她突然起身而翻開的被子給她重新蓋上。


    “媽媽躺著就好,我給你換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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