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王臉上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尷尬。


    但他死活都要摁住元辛碎,“說了不能讓你看,你自己看看你這副馬上就要躺下的狀態。”


    獸王心中歎了一口氣。


    他又不是真的要棒打鴛鴦的魔鬼,實在是元辛碎散溢精神力而不自知。


    從那黑繭中出來後,他便沒有時間好好控製暴漲的精神力,又是飛速吸收修煉了核心功法,其實比殷念更需要好好調理閉關的就是他了。


    “在這兒等著,你們看好了他。”


    獸王豈能真的看著自己友族剩下的唯一血脈留下什麽不可逆的創傷?


    眼看元辛碎要強行出去,索性從背後一尾巴使了猛力。


    元辛碎消融結界已經廢了大力氣,陪著殷念來摘神果的時候狀態就已經非常不好了,此刻被獸王一記猛擊,人便倒了下去。


    “走你們隨我去看!”獸王加快腳步。


    可沒等獸王走出幾步。


    它與跟著它的所有靈獸卻一體同心般齊齊頓住了腳步。


    無盡原的天空本是一望無際的湛藍。


    可此時西北麵卻生出了一點深紅泅染。


    它緩緩往外擴展,密密麻麻似打翻了的顏料順著水痕爬向四麵八方。


    獸王的臉色卻突然變得極為難看。


    它聞到了不好的氣息。


    它身軀漲大到百倍不止,巨尾若長鞭,掃出一片撕裂的空間。


    “警惕!”


    吼聲四方響應。


    殷念把拳頭從自己嘴裏拔了出來,也不盤腿坐著了。


    她看向遠處,無盡原上有巨獸。


    那是無盡原的保護神,保護神看向西北方,神情凝重。


    周圍的靈獸都顧不上殷念,紛紛衝刺列隊,眨眼之間便擺出了進可攻退可守的陣型。


    嗡嗡嗡嗡。


    由遠及近,群蜂飛舞振翅帶起的密音。


    殷念被束在這方寸之地,甚至都看不清楚外頭發生了什麽事情。


    可高大又強大的獸王先瞧見了。


    它的尾巴重重拍打在地麵,無盡原多出一道萬米深痕。


    它的四肢鼓起,似乎馬上就要撲殺出去。


    卻突然想起身後,它遙望殷念的方向,大聲命令:“將殷念帶迴去。”


    殷念蹭的貼在靈力壁上,“我為什麽要進去?是不是敵襲?你捆著我反倒不好!讓我出來!”


    可獸王卻很堅決。


    幾個靈獸將殷念連帶著結界筐一塊兒抬了起來,神果也被匆忙收好。


    殷念不明白獸王為何不讓她出來,待在這裏被束縛住不是更不安全嗎?


    她焦急的錘結界壁。


    晃動導致那抬著她的幾隻靈獸路都走不穩了。


    耽誤了速度,在本該已經進了屋子的殷念看見漫天蟲族密密麻麻落在頭頂。


    砰砰砰!


    是沉重的肉悶砸在地上的聲音。


    抬著結界的小獸被砸了出去。


    咚的一聲,殷念的眼前就砸下了一坨血色。


    那是一隻半大不大的小獸崽子,亞成年,已經斷了氣了,可身體還是溫熱的,它半身掛在本放置神果的地方,有血跡順著靈力壁流下來。


    它垂下來的爪子上,尖銳的勾爪一個都沒了,隻剩下被生撕下來的痕跡,它的齒牙也沒了,一雙本該明亮的眼睛剩下兩個黑黢黢的肉洞,正對著殷念的方向。


    天空上傳來密密麻麻的笑聲。


    是那些托著屍體來的蜂獸。


    沒錯,那些劈裏啪啦從高空砸落下來的都是獸族族人的屍體。


    盡管心中有所準備,可獸王見狀還是雙眼赤紅厲聲咆哮了一聲,頃刻間,高空上那些尖銳笑著的蜂獸全都被震成一灘肉泥稀稀拉拉的落下。


    殷念仰頭,都砸在了靈力壁上,一點都沒落在她身上。


    蜂獸死了,可那又怎麽樣?


    這群蜂獸本就是蟲族那邊送來托運屍體的,最低等的蟲獸,死不死對它們來說無所謂,低等蟲族並不值錢。


    殷念終於明白為什麽獸王不讓她出來了。


    因為這不是蟲族的進攻。


    這是……


    “這是蟲族在報複我們!”白林地,靈靈紅著眼睛看著遍地撒下來的白林地弟子的屍身,她氣的想要大哭,又死死攥緊自己的手心忍住了,“它們攻破了我們幾個資源地,虐殺了族人,故意拋在我們家門口!”


    靈天檸沉默的帶著人將這些人的屍身一一小心扶起,抬進陵墓。


    白林地裏的屍身,也和獸族一樣,用刀的被斬斷雙手,挖了眼睛,修煉腿法的砍了雙足。


    溟淵之底。


    所有被拋下的魔族屍身都被割了雙翼。


    墨天淵的雙翼垂下來。


    整片深淵寂靜無聲。


    “蟲族一向來都不會給我們留下全屍,生吞直食。”一個魔族守衛聲音裏飽含怨恨,“今日所做,不過是。”


    “不過是,要報複我們毀了十洞罷了。”墨天淵接了話。


    資源地被毀。


    拋屍在自家門口,方能讓那吃了大虧的蟲族,覺得出一口惡氣吧。


    墨天淵垂下的手握的已看不出血色。


    殷念的手貼在了靈力壁上。


    與那被拔了爪勾的毛茸茸爪子貼著,是個沒成年的小崽子,它的肉墊爪縫中還藏著一點沒蛻完代表幼崽的軟毛。


    “是因為十洞的事情吧。”殷念兩隻手都貼了上去。


    這話完整的沒入了獸王的耳朵裏。


    它此刻滿腔憤怒和心痛交織抽打著它的靈魂,卻也怕殷念被這一幕刺激的失了控製。


    所以它才會想讓小靈獸將殷念帶進去。


    “這不是你的錯,你們擊潰十洞,這是毋庸置疑的功勞。”它來到了殷念身邊,見殷念一手貼著那獸,它的尾巴溫柔的卷起已經斷氣的靈獸,“蟲族從未停止過對我們的屠殺,你莫要自責。”


    殷念年紀小。


    它很擔心殷念會將這一筆算在自己頭上。


    因為自己的行為觸怒了蟲族,才讓這些孩子慘死在她麵前。


    精神上帶來的壓迫和自責比真刀真槍的傷痕更讓人痛苦。


    不要因為怕被報複,就放下反擊的刀。


    殷念低著頭,久久未出聲。


    獸王皺眉,立馬丟了一塊神果進去,被殷念抬手接住。


    “殷念,你沒事吧?你要保持清醒,不然豈不是讓蟲族更得意。”它煩躁不已,明明殷念現在是最需要安靜壓製的時候。


    殷念拿到了神果。


    卻沒有像之前一樣迫切的塞進嘴巴裏了。


    她收迴貼著靈力壁的手。


    仰起頭,一隻眼睛變成了翡翠般的綠色,“獸王,我現在非常清醒,多謝你和母樹為我籌謀。”


    她曲起指,麵無表情的在靈力壁上輕敲兩下,“打開,我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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