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白轉身環顧四周。


    通往陽台的玻璃門打開著,有微風吹進房間裏,吹動著窗簾左右擺動。


    吹得床頭櫃上的一支圓珠筆,滾了兩圈,“啪”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周白聽著物體掉落的聲音,眉心一跳。


    隻覺得這看起來好像隻有自己一個人的病房裏,又好像,還站著好多人。


    他走到了玻璃門的旁邊,輕輕把門拉上。


    窗簾這才停止了擺動,安靜地垂落下來。


    周白走到那支掉落的圓珠筆旁邊,彎下腰,將它撿了起來。


    將圓珠筆握在手中,看了一下它剛剛滾落的位置。


    什麽聲音都沒有。


    所有東西,都一動不動地擺放在原地。


    周白停在那裏,又再聽了一遍房間裏的動靜後,才慢慢地拉開1號大佬的床頭櫃,從裏麵拿出一張沒有寫過的白紙。


    他拿著筆和紙,走迴到自己的病床邊。


    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1號大佬留給他的那張紙條。


    接著把那張白紙放在自己的床頭櫃上,一條一條地把上麵的規則,謄抄過來。


    當寫到第九條規則的時候,周白停下了筆。


    這是一條原本就被空下來的規則。


    他的腦海裏,迴想著在那場混亂中,所看到的畫麵。


    戴著紅色領結的病人,把手放在了機器的按鍵上。


    想要按上去,卻穿透了機器,落了下來。


    而在電擊房的外麵,剛好傳來了那些醫生們奮力反抗的聲音。


    周白的腦海裏,迴蕩著那些聲音。


    提筆,在白紙中寫上。


    【“它們”懼怕我們心裏麵的光亮。】


    隨後,周白的腦海裏,又迴想起最開始的時候,那些醫生拖著病人的腳,讓他身上的鮮血,在走廊的地板上,劃出一條長長的紅線。


    也想起大批病人從六樓下來時,那些醫生們四處逃竄的身影。


    於是,周白又繼續在白紙上麵寫道。


    【這種光亮,我們不能期望每個人都擁有。】


    寫完這幾句話的時候,周白的腦海中,又浮現出1號大佬,把自己的手,伸進了一個血盆大口之中。


    還有他那句,“別過來,好好地看著”,也一直迴蕩在周白的耳邊。


    周白握著筆的手,不由加了些力道。


    鄭重地繼續在紙上寫下。


    【但要相信,它是存在的。】


    他把手放在了自己的心髒位置。


    聽著代表生命的跳動聲,不由收緊了拳頭。


    自己的心髒還在跳動著,而有的人,卻再也醒不來了。


    他提醒自己要記住這種感覺。


    握緊手中的筆,在紙上,寫下最後的一句話。


    【請不要讓自己心裏的光亮熄滅。】


    至此,第九條規則,才算書寫完畢。


    他把這張由自己書寫出來的規則折疊起來,抬頭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鍾。


    此時的時間,是下午的六點二十六分。


    快要來到藍色規則世界的吃飯時間了。


    周白拿著折疊起來的紙條,收迴到自己的口袋裏,起身就打開了房門。


    一來到走廊上,周白頓時又覺得,好像有無數雙眼睛,正在同時看向自己。


    可是走廊上的那些病人們,全部都在癡癡傻傻地望著別的地方。


    周白現在肉眼可見的地方,根本沒有一個人在看著他。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真的就沒有人在看他。


    周白覺得,這種明明知道“它們”的存在,卻又看不見的感覺,真的是比直接看見“它們”,更讓人覺得恐懼。


    他不由攥緊雙手,小心地邁出了第一步,朝著電梯口的方向走了過去。


    電梯上方的顯示屏上,代表著樓層的數字不停跳動著。


    和周白一起站在電梯口處,一起等待電梯的,還有一個穿著深綠色病號服的病人。


    顯示屏上的數字,變動為“5”,他們麵前的電梯門打了開來。


    周白看到麵前的電梯空無一人。


    但是站在自己旁邊的那個病人,卻是側了側身,看起來像是在給電梯裏正要走出來的人,留出通道。


    那種被人看著的感覺,又再次出現。


    旁邊的那個病人等待了一會,然後才慢慢地走進電梯。


    走進後,還墊著腳尖,讓自己貼近牆壁站著。


    周白看到他的動作,原本想要邁出去的腳,頓時就收了迴來。


    “怎麽還不進來?


    我給你留了位置。


    來,過來這裏,這裏沒人。”


    那個病人朝著周白招了招手,指了指自己隔壁的一個位置。


    周白感覺到電梯裏,有無數雙看向自己的眼睛。


    又看了看那個病人熱情的笑臉。


    想了想,還是走進了裏麵,站在那個病人所指的位置上。


    電梯裏麵,去往三樓的數字按鍵,這會已經被點亮。


    而同樣亮起的,還有去往二樓的按鍵。


    好在周白要去的是三樓,在這個過程中,電梯不會先停留在二樓。


    他學著那個病人,貼著牆壁站好。


    不算大的電梯裏,看起來隻有他們兩個人,但看他們兩個的動作,又好像這輛電梯十分的擁擠。


    周白感受到自己身側涼颼颼的氣流,不由屏住了唿吸。


    電梯從五樓到三樓需要的時間,也不算長。


    但周白卻第一次覺得,這時間怎麽那麽難熬。


    好不容易等到電梯在三樓停下,他才終於解脫了一般,大步從裏麵走了出來。


    三樓的過道裏,來來往往很多的醫生和病人。


    他們看見周白額頭冒汗的樣子,都向他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但是這會,周白已經顧不得有其它的感受,看見他們的這些目光,隻覺得分外的親切。


    他舒了口氣,沿著過道,走進了食堂。


    拿著餐盤,排著隊拿完食物後,環顧了一圈食堂,直到看見了趙醫生的身影,才走了過去,在他的身後坐了下來。


    老墨坐在周白的旁邊,看見他過來,轉過頭,熱情地和他打著招唿。


    而周白對他笑了笑後,卻是很快就收起了笑容。


    實在不好意思。


    你的兄弟,可能沒有辦法和你站在一起了。


    他等到老墨迴過頭後,才看了看戴著眼鏡的小樸,然後朝他比了個手勢。


    小樸一看,手上的動作不由一頓。


    這家夥是怎麽迴事,這手勢,明明是小樸要約周白見麵的暗號。


    但是現在,這家夥居然反客為主,主動用這個手勢來約小樸見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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