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朝堂,也就曹閣老敢這樣與夜司珩說話。


    眾人有意無意的往旁側退了退,盡量與曹閣老距離得遠一些,以免殃及池魚。


    就連穆武帝,麵色也不大好看,給曹閣老打眼色。


    曹閣老自然是別過頭,當做看不見。


    雖然九王爺現在懂什麽瞬移之法,但他為國為民,為人正直,根本就無畏無懼!


    夜司珩輕笑了一聲,倒是不計較,“也罷,曹閣老連皇兄都要教訓,本王被你說幾句,也不至於要罰你。”


    曹閣老麵色稍緩,順著台階下,“多謝王爺,隻不過這籌錢救災一事,是刻不容緩的。”


    “那曹閣老就與你的學生說一說,讓他們也出點力,畢竟此次雪災,我國多個州縣受災,京都商戶那點銀子根本不夠。”夜司珩說道。


    曹閣老還不知道他那些學生的底細,便說:“王爺也別太抱希望,他們沒有多少家底,為官又清廉,拿不出多少銀子來的。”


    夜司珩微眯眼睛,眼神有點意味深長,“曹大人隻需說,這捐錢之事是本王的意思,他們能出多少就出多少,可別藏著掖著,到時候要本王親自動手,那就鬧得不好看了。”


    這話一出,眾人麵色各異。


    曹閣老又是怒火中燒,這不是說他的學生受賄貪汙,黑了不少銀子嗎?!


    他直接問道:“王爺這是何意?!”


    夜司珩優哉遊哉的靠著椅背,一副淡然模樣,壓根懶得與曹閣老解釋爭辯,“時辰不早了,各位該做什麽就去做什麽,別再耽誤時辰了。”


    換了平日,曹閣老肯定是要跟夜司珩爭論不休的,但現在外頭的大雪還沒有停下,他心係百姓,便朝著穆武帝行禮告退。


    車夫和小廝都在宮門口等著。


    這會兒風雪少了一些。


    迴府後,曹閣老讓小廝去下帖子,隨後就與自家夫人商議捐款之事。


    說是商議,不如是說通知。


    “夫人,我們將那一千五百兩全都拿出來。”曹閣老道。


    曹夫人愣了愣,隨後說道:“老爺,能不能隻給五百兩?你也知道,兒子要議親了,我要準備聘禮呢。”


    “不行!我已經在皇上和九王爺麵前說了要給一千五百兩,怎能食言!我若拿不出來,麵子都丟盡了!”曹閣老沉著臉,“兒子與蘇家的婚事,你再去說說,看能不能少點。”


    曹夫人看著他,麵容有點死寂,道:“老爺,兒子喜歡蘇家姑娘,那蘇家看你文官清流,也沒多要,隻要八百兩聘金和聘禮,再少,人家怎麽看待我家?!蘇家也未必會把自己的千金嫁過來!”


    曹閣老道:“那就不娶,想當年我也不過是給了你家三兩的聘金,現在呢,我成了內閣重臣,你在外有頭有臉,在娘家揚眉吐氣。夫人,娶妻娶賢,那蘇家要八百兩那麽多,他家女兒嫁過來了,也是嬌氣,未必能成為很好的賢內助。”


    曹夫人隻是淡淡的笑了笑,隻是笑意未達眼底。


    “那老爺的意思是,不與蘇家結親了?不管兒子的婚事了?”


    “不是不管,而是我會為他挑個更好的妻子。”曹閣老說著,“蘇家對他是有助益,可他男子漢大丈夫,哪能靠嶽家打點關係,別人知道了,隻會說我家鑽營,攀附權貴。”


    他一生清廉,受不了這個氣。


    曹夫人牽扯了一下嘴角,“八百兩就想攀附蘇家?老爺,你真是太高看咱們家了!蘇家不過是看著我們的兒子人品貴重,姑娘又對他有意,所以才願意答應這門親事。”


    曹閣老也不願意棒打鴛鴦,就說:“既如此,那就讓蘇家再少點禮金啊,現在朝廷和百姓有難,你去說說,他們定會理解的。”


    曹夫人退讓了一步:“就給一千兩,成不?”


    “不成,說了一千五百兩就是一千五百兩!”曹閣老說道。


    曹夫人已經心如死灰。


    外頭的小廝已經在叫喊,說曹閣老的學生都差不多到了,曹閣老得到前廳迎客了。


    “夫人,此次就聽我的,下一次我定會聽你的。”


    曹閣老說完,便匆匆離去。


    曹夫人看著離去的背影,麵無表情:“根本就沒有一次,是聽我的。”


    她家以前還有十幾畝地,再做點小生意,不說大富大貴,但也不愁溫飽。


    父母為她挑了這個夫婿,隻收了三兩聘金,卻供他讀書多年。


    是的,她成了誥命夫人,在娘家揚眉吐氣。


    可普天之下,又有哪個誥命夫人在家穿著補丁的衣裳,連取暖的炭火都用不起。


    就因為沒幾件像樣的衣裳,所以她甚少赴宴,免得惹人笑話。


    明明才是四十出頭的年紀,卻因操勞和缺少保養,看上去與五十多歲的老婦無異……


    她靜坐在屋內,寒氣侵蝕著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一顆心早已涼透,她這會兒感覺不到冷了。


    不多時,兒子過來了。


    曹夫人在兒子麵前,自然不敢表露出什麽,一如既往的笑著:“斌兒,外頭冷嗎?”


    她給曹斌倒了一杯溫水。


    沒有茶。


    因為他們要省銀子,平日除了待客,自己在家根本不會喝茶。


    曹閣老先前說自己喜歡喝甜湯,完全是胡扯。


    實際是那春陽茶昂貴,曹閣老不會收這個禮的,他自己更不會花錢去買。


    “阿娘,外頭不冷。”曹斌說著,便伸手拿起杯子,想要喝上一口熱的。


    然後曹夫人就看到了他手上的凍瘡。


    曹斌麵色微變,趕緊把杯子放下,用袖子遮掩著。


    可曹夫人已經紅了眼睛,抓過他的手看著,“怎……怎麽迴事呀?怎麽就長了這麽多凍瘡……”


    曹斌說道:“兒子就是多畫了幾幅畫,天兒太冷了,所以才長了凍瘡,阿娘放心,等開春了,就會好起來了。”


    曹夫人立即明白,兒子畫畫是拿去賣錢補貼家裏,因為家裏錢少,也不舍得用炭火。


    “是阿娘對不住你。”曹夫人念叨著。


    曹斌當即搖頭:“阿娘切勿這麽說,我要娶妻,阿娘一直幫我張羅,我能賺點錢貼一下聘金,讓阿爹阿娘沒那麽辛苦,我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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