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細大緊


    百幫拜會司空山,雖在一開始就被有心之人攪和了一番,但這出插曲之後,便無波無瀾,一切安好。


    七位星君現身兩位,還有十一位身份貴重、來頭不小的星君親徒坐陪;


    盛宴三日,奇門、武道、玄門,進行了多場學術研討,氣氛即不融洽;


    總體來說,江湖百幫代表這一遭司空山之行,都算是頗有收獲。


    最虧的,自然是那本著好好算計一番,結果刨坑將自己埋了的布氏老族長。


    自爆七脈,雖撿迴一條命,但一身修為盡毀,還落了個半身不遂。


    治得七七八八、仍是癡癡傻傻,隨行的布氏子弟當然沒臉多留,抬著自家老族長灰溜溜離去。


    付出這般代價,免遭江湖百幫聲討川州布氏。如此算來,老頭還是很精的。


    不過,今後那金刀劉野,是否還會找上門去算舊帳,就是另話了。


    比試台那日,便有與大佛山陳氏有世交往來的某幫派副掌門,對大佛山一門被滅、陳齊英被殺之事,表示氣憤不過。


    江湖幫派傾軋之事,都不新鮮。


    但明麵上拉開來幹架,跟背地裏暗戳戳往人飯菜裏下毒,完全是兩種性質。


    盡管布安丘將罪責一力挑起,免除了整個氏族被江湖百幫責難之危,但川州布氏的口碑,是如何都洗不白了。


    因此,百幫拜會司空山之後,川州幫派格局,便有了明顯變動。


    布氏族下經營的馬隊、商行、鏢局、當鋪,首當其衝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牆倒眾人推。


    倒不是說布氏會因此退出川州大舞台,但無論是江湖地位還是經濟創收,都大不如前。不出月餘,便被打壓得苦相擺出。


    而極力打壓、搶奪布氏族下產業最起勁的,當屬那撮被紅袖口中的那位‘無心穀主’當棋子擺弄、聯合布安丘一起在司空山搞事的積極份子。


    也就是以青城派、飛虎寨、傲仙山等為主要代表的川州五門八幫。


    其實,這些門派也並非甘於被那無心穀主擺弄,不過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罷了。


    一者為逐利,一者為複仇。


    最終的結果,或許沒達到二者一開始預期的目標,打了個骨折,但事態確實在往各自所期待的方向發展。


    隻不過,遭殃的對象,從司空山換成了豺群一員的布氏。


    百幫代表離山之後,江湖上有關司空山的揣測,從原本‘落星鎮遇襲、宗師境現身’、‘奇門一道究竟藏了多少,有何企圖’這種探究加不安的疑慮,轉移到了‘司空山確實挺強的’這種相對比較正麵的解讀。


    初會那日,大德殿上,始元星君令十一位星君親徒現身接待,其目的與範賢所推算,倒也相差無幾。


    一則趁梯上階,借勢造勢;將司空山的底蘊,展露一二;


    二則掩其光華,覆蓋焦點;將七武士的話題,減弱不少。


    總算,將司空山從風口浪尖,或者說漩渦製造點,給拽了出來。


    之後,範賢又去了一趟神霧峰,與那位發質出眾的黑長直長老太禹,深切討論了一整天。


    再之後,原本負責追蹤收集江湖各門派動向、暫且稱之為‘情報組’的兩隊訟徒,連夜離山。打扮成普通江湖客模樣,深入大盛中原江湖人士常去之地。


    這些專業素養極高的情報組訟徒,很快就滲透到各處。但凡聽到有人議論司空山如何如何,就介入話題,進行引導。


    短短兩個月功夫,江湖中有關司空山的話題,大部分集中在‘星君親徒修為極高’、‘落星鎮外群山布有殺陣,等閑沒事莫去送死’、‘森羅殿殺手截殺當朝皇子,司空山是被牽連波及的’…這幾個大熱點上。


    而關於司空山本身、奇門一道的底牌,嗬,誰還關心這種過時的話題呢。


    製造熱搜、控評、導論,一氣嗬成。


    不動峰、太淵居所。


    三樓露天廊台上,鐵壺吊在一旁,底下炭火正旺,壺內翻騰、汩汩吐著熱氣。


    仍是一身白袍的太淵長老,提壺倒出一注熱水,古樸的石茶海,登時如雲起霧,被風拂散。


    “香!”


    正對太淵而坐,三千烏絲如瀑垂落、背影足以秒殺不少婦人的太禹長老,咂巴咂巴嘴,放下茶盞,捊著自己那八字胡,滿意地點了點頭。


    坐在茶海左側的洞明子星君,也品了口,迴味一番後,笑道:“嗯,此茶確實不錯。”


    “還是你這徒兒好哇,知道孝敬自己師父。”太禹又飲了一杯,頗為羨慕道:“哪像我那五個渾徒,隻知管我這當師父的要這要那。”


    “誒。”洞明子搭腔道:“神霧五行使,職重責大,為你這當師父的分擔了多少。太禹師兄,可是身在福中不言福呐。


    要說起來,還是我那些個徒兒不長進,也未曾為山門出過多少力。一門心思修行,卻也未見得有何所成。唉…”


    太淵笑嗬嗬地為兩位師兄添茶,眯眼點頭笑道:“都好都好。”


    “好你個太淵,盡知道做白臉。”


    “你看看,你看看,笑得這般燦爛…”


    太禹長老與洞明子星君,玩笑揶揄了太淵一句。


    呦嗚一聲清鳴,知歸鳥落於起行居前,一道青色身影自底下躍起,輕盈地落在三位長者麵前。


    一身青衫長袍的範賢,已是習慣了這般打扮,甫一落定身形,便連忙向三位長者一一揖禮。


    “說了,無需這般多禮數,坐便是了。”太禹長老拍拍身旁的蒲團。


    洞明子星君則從茶缸中取出一隻茶盞,放到那處,範賢坐下之時,盞中已是熱茶滿盈。


    “謝師父!”


    太淵笑笑點頭,問道:“如何了?”


    範賢吹了一氣,將茶飲下,攏好衣袍迴道:“送走了,應當…八、九成的把握吧。”


    “哦,那就無事了。”


    太淵微微鬆了一口氣,太禹長老與洞明子星君也點頭互視一眼,表示此事算是辦妥了。


    大家心裏都很有數,若樂天說隻有五、六成把握,那就表示基本沒問題;若說七、八成,那就是絕對沒問題;


    而這八、九成嘛,肯定就是上了多重保險,以杜絕任何意外、萬一、可能。


    就像落星鎮外那被再次翻修捯飭、複合連環套連環的超級環中環大陣一樣,簡直是小禾愛上了小急——老穩了。


    “師父、兩位師伯!”範賢微微擰眉道:


    “雖然那苗蓋天,麵上看著並無不妥,也接受了苗德仁神誌不太清明的現實。但總歸來說,他心中定還是有些忿忿。”


    “欸,樂天師侄。”太禹長老大手一揮,道:“你不是與那苗蓋天交涉了三日,將事發前後經過說清楚了嘛。


    行走江湖之人,怎會不知江湖事。


    他苗蓋天也一把年紀了,豈會是那等不曉事、不明理的輕狂之輩。


    苗德仁那小子做過何事,為人如何,他當老子心裏會沒點數?


    再者說,冤有頭、債有主,苗蓋天便是恨,也該去恨布氏。”


    “問題就出在這兒。”範賢一手搭在茶海上,手指習慣性地輕敲著,麵帶思索、眉頭微蹙,道:


    “師伯,苗德仁乃是家中獨苗。就這麽癡傻了,那苗蓋天絕對不會輕易說放下就放下。


    布安丘自爆七脈,已然是個廢人。苗蓋天舉手投足之間不難看出,是個內心極為自傲、自視甚高之人。


    他若想尋仇,絕不會去找那個廢物老頭。


    所以,他能找誰呢?


    除了咱們司空山,他還能將這口怨氣撒到誰頭上呢?”


    “這是何故?”太淵緒滿水,將鐵壺掛到鉤上後,一臉不解地問道:“想他苗蓋天,也是一方英豪,斷不會這般無理取鬧的。


    樂天你就是想太多,多慮了。”


    ‘嗯,這世上的人若都如師父你這般仁善慈和,那早就天下太平了。’


    範賢看了自己師父一眼,繼續道:“雖然事情真相便是如此,但許多時候,真相如何並不重要。


    對於一個心懷不忿之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必須找一個發泄的途徑,或者說泄憤的對象。


    師父、兩位師伯,弟子觀那苗蓋天,言語不多,但句句都說在點上。


    其麵上極少有表情顯露,是個喜怒不形於色、城府頗深之人。


    這種人,極有想法,且非常主觀。


    很難以交涉、言談,說服他改變心中即定的判斷與想法。


    他表現得多平靜、多淡定,內心就有多不甘、多氣憤。


    弟子所說八、成的意思,乃指他不會在近期有所動作。


    但防人需防底,防事得防一。


    便是億萬分之一的危害,也要先想好應對之計。


    再針對應對之計,做好相關安排與準備。


    譬如,先派幾個修為高一些的訟徒,在苗氏家宅附近,暗中觀察收集苗氏的動向與消息。


    當然,深層隱秘很難探聽。這個容弟子些時間,定能想出滲透進苗氏的辦法來。


    總之,萬不可掉以輕心。


    最好,能將事平息於未發,危化解於未起之時。”


    太淵、太禹與洞明子,盯著範賢看了片刻;三位長者均張了張嘴,一時間竟都找不到話語,來表達此時心中所想。


    這個樂天啊,該怎麽說說呢?


    智慧過人、口才了得,此前大德殿上種種,現在想起來洞明子星君都深覺暢快;


    新奇想法、層出不窮,關鍵還在於,非常的行之有效。


    這一點,太禹長老深有體會。


    樂天小師侄隻調教了三五日,情報組訟徒便好似開了竅一般,搜集到的江湖消息呈翻倍增漲;還很順利就將江湖客們對落星鎮遇襲的關注點,轉移到了森羅殿為何要截殺皇子一事上。


    這場【輿論戰】,才剛展開就已頗有收獲。


    而對於師父太淵來說,別的先不管,自己寶貝徒兒這悟性,簡直,絕了!


    太淵自己年輕時徹底琢磨透一個陣法,最簡單的迷陣差不多月餘。複雜一些的困陣、殺陣,則需三、五月甚至三、五年不等。


    到了樂天這裏,剛開始時還需他這個師父對著圖解,具體且詳細地反複解說兩三遍;過後兩周,基本就摸清理順了。


    在經過與陣徒們實地布陣,實際操作了兩個月後,修習速度就開始突飛猛進起來。


    現在,已經達到了,普通模式,一周一個困陣,一月一個殺陣;


    快速模式,三兩天盤清一個中等意思的困陣,一兩周理順難度極高的殺陣。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徒兒就陣法破解提出的問題,太淵已經多半答不上來了。


    最近還經常將自己關在地宮密室裏,寫寫畫畫,小孔和小呂他們就負責給送吃的、送紙墨。到現在為止,用掉的紙,都快趕上一家小型紙莊的存貨量了。


    頭兩天,將琢磨了好幾宿搞出來的複合型大陣,給太淵看。


    結果,當師父的竟如癡如醉地琢磨起了,怎麽破解徒兒設計的這些陣法。


    所以,這麽一個除了容貌長的不咋滴(在洞明子星君與太禹長眼中),武道修為略低,這個可以忽略不計,奇門秘術陣法精通才是正道。


    這樣一個聰慧又領悟力超群的年輕弟子,性情何以如此的複雜。


    若要精簡概括三位長者對弟子範樂天的印象,可以總結為三個字:【細、大、緊】。


    心細、膽大、過份緊張。


    心細這一點,連擅謀善斷的洞明子星君都自歎弗如;


    樂天所思所想,許多都是洞明子根本不會去考慮、極為細枝未節的毫毛之事。


    譬如,神霧峰情報組訟徒於江湖中引導輿論的說詞,就是樂天一字一句教出來的。還包括如何切入話題,切入話題時的神態、表情等…


    膽大,這個主要表現在,敢於安排;


    安排師父前去說服始元星君,主動露出一小部分底牌,從而很自然地將江湖百幫真正想要探究的根本,司空山隱藏五閣,給完好地掩護了下來;


    安排眾位師叔伯,如何在大德殿上連番登場,演了一台大戲。


    這可不是單單聰慧就能做到的,這便是與生俱來的膽識。


    可,矛盾的是,如此有膽有識,為何總是過份緊張。


    緊張得好像那個苗蓋天迴家後就開始磨刀霍霍、準備動手,緊張得好似整個江湖,不,整個天下都要對司空山不利。


    “那個…樂天啊,”太禹長老將被風翻到胸前的長發撥到肩後,輕甩了下頭,微抬起下巴道:


    “師伯說句不誇口的。


    那夜,若是正麵一戰,而非行偷襲之事,就憑那兩名宗師境,還不足以奈何咱們司空山分毫。”


    話音未落,洞明子星君當即挪了挪坐姿,並表情微妙地看了太禹一眼。


    那樣子,好似想表達的是:這話太禹說的,與他洞明子沒有關係。


    “是,師伯所言極是。”


    範賢笑著點了點頭,說罷,麵上的笑容漸漸消失。


    他繼續道:“不過,uu看書 .uukanh 如果能防範於未然,又何必在敵人殺上門來之時,浴血奮戰呢?


    弟子當真不想看到師父與眾位師叔伯,處於危境;更不想看到,再有陣徒犧牲。


    落星鎮鎮民在這深山之中生活了世世代代,為何要將他們卷入皇權爭鬥、江湖風雨之中呢?”


    話音未落之時,太淵長老便已是輕歎一氣。


    自然是想起了落星鎮遭襲那夜,被那宗師境狂刀客,一刀斬得屍骨無存的五位陣徒。


    落星鎮三大氏族的幸存者們,將會永遠銘記那個恐怖的夜晚,銘記死在那場劫難的親人。


    太禹長老頗為自傲的神情,瞬間消失,也不禁眉頭微擰,目中露出些許怒意。


    唯有洞明子星君,不怒不悲,隻微微眯起雙眼盯著範賢,眸中劃過一絲異色,似是在思索著什麽……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前朝太子的最強大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飛熊太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飛熊太二並收藏前朝太子的最強大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