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火教,西城一行三十七人,全線覆滅。


    這支隊伍基本都操控在‘聖女’曲雲舒手上,包括紙鳶在內的三十六人,均被她以鎖心術鎖住了神藏。


    每當問到關鍵問題,不是答不了,就是神藏潰散斷了氣息。


    這些,範賢都預料到了。


    實力與保密層級對等。


    曲雲舒已經是這支隊伍的天花板了,其它人就算知道些什麽,也不足以指證聖火教的圖謀。


    倒是邢捕頭在那個男侍長身上搜出一卷羊皮,皮上書有胡文。


    邢捕頭連夜去了趟隔壁墟市,話事人山羊胡大叔貢爾丹,二話不說就派了個心腹來幫忙。


    翻譯後得知,其上所書,應是有一半西胡血統的男侍長在入聖火教前寫的記錄,老江湖多少都有暗中留一手的優良傳統。


    愛寫日記的都是好朋友。


    範賢接到譯文後,一陣無語。敢情,自己忙活半天,還沒老邢搜身的直接收獲大。


    看來以後得加強這方麵的意識,簡單粗暴,在這個世界大多時候還是行之有效的。


    胡文內容大致為:


    入教必須行神禮;(所謂神禮,就是由念師施鎖心術,以確保不泄密)


    教中左右護法,均是玄修大能;


    此教興於西塞邊疆,有十多個分教,名頭各不相同;


    中原武林中已有十多個小幫派、小山門,投於教下;


    而這個男人入教的初衷,一為玄修功法,二為將來在聖火教成為大盛國教之後,能搞個分舵舵主當當。


    不難想象,這個聖火教的事業追求,就是成為大盛國教。


    換而言之,那教主是想當國師啊!


    不得不說,確實,蠻敢想的。


    左右護法、玄修大能?


    ‘哀、瞑’?曲雲舒隻說出這兩個字,神藏便開始潰散,所以,哀瞑老人,指的會是左右護法嗎?


    另外,此教有十多個名頭各不相同的分教。相當於十幾個馬甲、小號啊。


    這就有點厲害了,就算聖火教事敗,也就是棄號重煉罷了。


    這操作…嘖,越品越覺得其中算計滿滿。


    範賢放下譯文,深深地看了老邢一眼。


    要說行事小心,他是有絕對自信的。此前在一眾江湖客麵前,他僅出現過一次,就是駱管事的藥徒。


    之後,銀針易容、偽妝加人皮麵具,麵具之上還化了偽妝,也是考慮到各種可能性。


    所幸,江湖鐵憨憨們沉醉在【西城臨時江湖同盟】這一熱血光輝的使命,激動得難以自拔;也沒人動心思,一窺藥王後人,哦不,此時得喊一聲‘尊上’的真容。


    所有一切,都在悄悄進行,而能如此順利,還有賴於駱掌事與老邢。


    範賢對駱老是頗為信賴的,而且老爺子所知也很有限。


    但是老邢……


    他知道的太多了!


    “看著我作甚?”


    錢記酒樓,那間固定的包間內,邢路邢捕頭不自在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夾了顆花生米送進嘴裏。


    範賢嘿嘿一笑,給老邢斟了杯酒,順便在酒裏加了點料。


    這絕不僅僅是為了確保自己不暴露,知道的越少,幸福指數越高。


    ………


    老邢帶著全新記憶,打著酒嗝夢起了自己的美嬌娘。


    範賢熟練地易容、上妝、戴麵具、給麵具上妝,搞完後換上夜行衣,自天窗翻出,躍至錢記酒樓樓頂。


    出永寧街,沿城門大道,在夜色之下無聲無息摸進南城。


    西城這支聖火教小分隊,莫名其妙被江湖中人一鍋端的消息,是否已經傳到南城的聖火教小分隊?是否有像曲雲舒一樣的念師?實力如何?


    這些問題,隻有他自己跑一趟才能驗證。


    現在各城分別禁嚴,若讓西城這邊的俠士們暗中摸過去,極有可能會令對方警覺,打草驚蛇可就劃不來了。


    而且,這群憨憨現在自信心有點膨脹,要是跟南城兵馬司、巡防營的人撞上,難保不起點衝突什麽的。


    實力最強的盟主夏春秋,也隻有五品。送過去,給人當沙包麽?


    所以,此時最穩妥的,反倒是他這個‘尊上’,親自一探究竟。


    倒是沒看出來,玉麵推官蘇還真還挺強。


    當時,四十來人在滿香園搞事,另有三十多個品級不高的武者,被安排去幹最簡單的糙活——‘劫’走四車藥。


    蘇還真說什麽都不肯將藥交到這些江湖莽漢手裏,邢捕頭幹脆果斷玩消失,無人使喚之下,蘇還真居然直接躺在了車上等天亮。


    這要是換別人,見到那群狂抖肌肉的壯漢,怕是早就嚇得溜號了。


    蘇還真好樣的,迎男而上,有骨氣。


    心裏默默為那玉麵推官點了個讚,南城驛館的燈光已映入眼簾。


    五百米開外,範賢便謹慎地散出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查了一番。


    一般情況,官家接待的客人,都會安排在驛館。果然,經朝天門進入南城的一行白衣人,就住在此處。


    共有四十六股罡氣流動,基本都是六、七品,有三名五品,純以罡氣無法判斷是否有念師存在。


    奇怪的是,對方所有人為何此時都在調用罡氣呢?


    按理說,聖火教那些自稱聖侍的家夥,不會主動顯露跟腳,最多也就是令兩、三名擅洞察的放出精神力作感知之用。


    但眼下的情形卻是,四十多人全都在調動罡氣,一副馬上就要開幹的架勢。


    範賢謹慎地留在原地,不再前行。保持安全距離,靜觀其變。


    ‘咻’一記破風聲。


    緊隨其後,連續不斷的一陣破風聲響起。


    南城驛館內燈火齊滅,道道黑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在晦暗月色下躍起、落下,躥飛、翻轉。


    ‘怎麽迴事?真打起來了?’


    範賢左手兩指輕彈,袖內滑出一支細長的匣子,將之扣在掌中;同時,借著並不明亮的月光,眺望遠處的戰局。


    隱約可見,驛館中衝出四十多個黑影,正在相互博殺。其中一人,抬手向天空射出一支穿雲箭。


    火光在半空中炸開,綻作一朵煙花。


    又聽一聲尖嘯,極為刺耳。


    一個渾厚的男聲大喊道:“鬼厲!退,快退!”


    這聲音,有點耳熟的說。


    範賢蟄伏於距離驛館外五百多米的一處房頂,仔細迴憶,很快就想起來在哪聽過這個渾厚低沉的男聲了。


    燕衛!那個帶著綠衣巡城吏封鎖永寧街的大方臉。


    什麽結構?燕衛怎麽跟聖侍交起手來了。


    來不及細想原由,範賢悄悄離開這座視野不好的屋頂,摸到了一座鍾樓頂部。


    南城共有十二座鍾樓,白日作報時之用,晚間若鳴就表示有某處起了火。


    此時,負責看管鍾樓的四名兵卒也被響動驚憂,紛紛衝上鍾樓瞭望四周。


    占據最佳視野後,範賢很快有了基本判斷。


    他所探得的四十六人,並非全都是聖火教中人,其中應有十多名燕衛。


    此前的混戰,這會兒已經呈一麵倒的趨勢。就剛剛不到半刻鍾的功夫,燕衛這邊折損過半。


    不遠處傳來方臉的喊聲。


    “擊鍾!調巡防營的人過來,快!”


    鍾樓守卒猶疑了一下,他們無法確定喊話的人是誰,不敢這麽草率聽聲照辦。


    三十多條身影,前後錯落,自驛館屋頂向鍾樓飛躍而來。


    近到兩百米內時,方臉大喊:“天寅三十二。擊鍾!”


    聽到‘天寅三十二’這個秘密信號,四個兵卒立即抱起粗壯的巨木,正欲擊鍾之時,一聲鬼泣尖嘯響起。


    四名兵卒像被無數把利刃穿身而過,渾身冒著血孔,死屍倒地;


    青銅大鍾也像被金屬劃過一般,發出些微銳聲,一旁的粗木柱上,斑駁如被砍了無數刀。


    範賢藏在鍾樓頂上一根尖錐狀的裝飾石雕後頭,與底下四名兵卒的直線距離不到三米。他也感受到那一聲尖嘯之中,蘊含著無比鋒利的罡氣。


    三名五品之一,鬼厲。


    聖火教,有點東西。


    燕衛因何原因與他們動手,範賢現在沒空去想這個,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燕衛輕敵了。


    轉念之間,一個身影已然掠進鍾樓,但這人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就被一枚漆黑的毒箭穿胸而過,撲倒在鍾上,勉強撞出一記聲響。


    但實在太輕微了,根本不足以驚動遠處的巡防營。


    一道極強的劍氣掃來,方臉燕衛轉身擎掌,以氣撐出一道無形防禦,奈何卻有些不敵,整個人被推著向後倒飛。


    在他左右,u看書 .uukashu 兩名燕衛。


    一者執長刀奮力相抵、一者借那刀士為盾,翻手亮出一把精巧小弓,道道以罡氣凝作的箭矢,帶著輕微破風聲、飛射而來。


    緊追不舍、挨得最近的三個白衣人,悶哼著自半空中摔落。


    砸得底下的房屋屋頂崩塌,驚叫聲四起……


    劍氣之威剛散,三人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一股比先前還強勢的劍氣,劈空斬來;


    同一時間,尖嘯聲如萬把扭作一團的利刃,好似一台無形的絞肉機,緊隨劍氣向三人卷席而來。


    命中宜靜不宜動!


    難得親自出個門,就遇上這麽大陣仗。


    蒼天啊,我真太謝謝您嘞!


    範賢無奈地抱住了那根粗壯的大石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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